罪

外面淅沥沥的雨声，苏愈端着咖啡杯坐在那个竹制的帘幕后，又是一年黄梅季的尾声，去年的这个时候…

“咚。”门被兀地撞开，一个浑身冒着水汽的人影撞进了狭小的房间，连带着酒精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晚上好。”苏愈呷了一口咖啡，苦涩驱散了这黄梅天的困意，而帘子那头却一直没有声响，仔细听能听见轻微的喘息和抽泣声。

“向主倾诉你犯下的罪孽吧。”苏愈说完了套路的话，又抿了口咖啡，美式咖啡的醇香在空气中散开一些，他很喜欢咖啡的味道，总是能让人从急躁中挣脱出来，像是一种魔力，抚平人内心的浮躁。那边的喘息声也稍微的平息了些，苏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这些人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一身罪孽，却把这里当做是炫耀自己的肮脏的地方。嘴上虽是说着忏悔的句子，语气中往往带着戾气，仿佛自己从没做错过任何一件事一般。

“我有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那边的声音有些颤抖，倒是让苏愈来了些兴趣。

“主会原谅你。”

“不！不会的！我…”他停顿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说出口，而苏愈只是沉默的等待。

“我杀人了。”苏愈的确有被吓到，从事这行有几年了，来倾诉的基本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最严重也只是打架或是出轨之类的，突如其来的一个案犯就这么坐在面前令他有些心慌。可他最终还是按耐住所有恐惧，毕竟现在一个小动作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于是他决定关掉了桌上的录音设备。

“说吧，很安全。”对方沉默了许久。

“那天晚上，我，杀人了。”苏愈能感受到桌子轻微的抖动，那人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的事。

“别慌，慢慢上说。”

“就是今天，那个晚上，也下着雨……”他的语气变得可怕，“我，我只是稍微喝了点酒，然后在巷子里看见她一个人，我上去问她，她就推了我一下，然后…然后……”他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整个房间静寂地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她是不是穿着一件黄色的雨衣？”苏愈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对面愣了一会儿。

“是的。可你怎么…”

“新闻，一年前的新闻上看见的，没想到…”

“是我，一年以来，我天天都能梦见她，梦到她腹部插着那根钢管来找我索命，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天的画面！可我…我只是缺钱而已！她乖乖给我不就没事了吗！”帘子后面的人几近崩溃，声音带着颤抖。而苏愈异常的镇静，握着咖啡杯的手青筋突起，帘子那头的人，就是去年杀死自己妹妹的凶手，此时就两人在房间里，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吗？他现在大可抓起桌上的圆珠笔然后狠狠地捅进那人的喉咙。

“我受不了了，我躲了整整一年，可是我很害怕，我知道逃不掉的。”他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那个人的表情。帘子那头的人和自己年纪应该差不多大，他应该很后悔吧，他应该，很害怕吧。而苏小雨，也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哥哥成为下一个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吧。原谅他吧，主与你同在。

“上帝会听见你的忏悔。”苏愈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已经凉掉了，一直凉到骨子里：“可你自己的心结还需要你自己去解开。”

“我会的，我想去自首。”苏愈舒展了一直紧锁的眉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林一，想必你明天还会在新闻里看见的。”那头的声音这么答道。窗外的雨声逐渐减小，雨停了。

苏小雨，是你释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