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文字,来对抗岁月对我记忆的层层剥蚀。牢牢握紧你的手,就这样,在春秋轮回里辗转。如若到来生,我定会再寻你熟悉的脸庞,兑现我对你的承诺。那时,只想牵住你温暖的双手,扑进那为我遮风挡雨,让我有心灵归宿的怀抱,再也不放开。
对于这世间的一切,没有什么能逃脱时间之风的掠过这句话,如今我是深信不疑。
在此之前,由于年少,我对一切人们口中所谓现实的东西都是不屑一顾,并为自己所持的这种态度而自鸣得意。觉得自己遗世而独立,拙劣的模仿着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
也许如今的转变,会让当年那个懵懂清高的少年嗤之以鼻,投来鄙夷的目光吧。
但我明白这世上,一些事是不受主观意志而改变的,只因它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不会如少年那般美化它,让它为自己建一座精致的空中楼阁。更不会去丑化它,甚至妖魔化它,肆意放大它去恐吓自己,威胁他人。
我一直在心里面,做着小心翼翼的准备,等待着我最不愿意看见它到来的那一天。但是我又不得不做着准备,因为它们不会因为你的拒绝,不面对就会消失。
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你就该用一个成年人的姿态来面对一切了……
但是事实上的你,还是非常的任性。你会肆无忌惮的说着伤害她的话,还觉得自己坦率真实,句句有理有据。在帮她透彻的分析问题,美其名曰为她解决问题,然而实际上却适得其反。
你也为她的处境而痛苦过,也为她不堪回首的往事而落过泪。但是,你却没有一句温言细语去轻轻的安抚她,静静的聆听,听她的诉说,听她的心事。
反而无情的嘲笑和批判她保守落后的尊卑思想,一生被禁锢在别人造成的悲剧阴影里无法走出。是的,你真心的想要帮助她,但是你高估自己的说服能力了,而且你并没有正确的方式方法去帮助她。
人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以帮助别人为名,却行对别人更深一层的伤害之实。
要庆幸的是那些真心要为你好,为你着想的人,不管是亲人朋友也好,萍水相逢素未谋面也罢,哪怕他们的方法不当,伤害了你,你也应该宽容并且原谅他们。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道理也就不必再赘述了。千金难买一真心,一颗真心便足够了。
反倒是那些居心叵测,口蜜腹剑之人,才是你真正要提防和声色俱厉对待的人。嘴上为你好,甚至可能在行为上的佯装之术也极高,用的心思却不正之人,同样要提高警惕,事事时时谨慎才是。
所以,我们不该本末倒置,分不清主次和轻重缓急。只有你错了,你才有对的机会。所以,我选择了原谅自己。一个人原谅自己是轻而易举的,倒是原谅他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但我知道,你向来是宽容的,你是从来不会舍得埋怨他人的,更何况是我。
我在你面前顺从过,乖乖听话过,也胡闹过,逆反过。现在想来,我还是不能彻底的原谅那些不懂事时候的自己。
虽然你每次都说没有关系,因为我们是祖孙,因为你是长辈,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要多,自然经验也比我多,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但每每听到这些话,我都是泪流满面。
你已承受太多太多。直到年老,都在承担这着这个年龄不应该再承担的外部生存压力,和内部精神压力的双重重压。
你给我讲过第一次婚姻的种种不幸,那是你一生的梦魇。
寒假我回家跟你睡在同一个土炕上,年老的你总是疲倦不堪,躺下就困了。睡吧,我真希望你能睡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做一个清清凉凉的好梦。因为你这一生总是太累,也到了该好好休息的时候。
我多希望你不用操心地下的柜子门没锁上,里面自己蒸的馒头又被家里收养的馋猫偷吃了;不用担心自己腿部的关节炎又疼痛难眠了;不用记挂我爸在工厂里的伙食不好,熬坏身体;也不用再心疼我在遥远的边疆异地独自求学。因为此刻,我就在你的身旁入眠,你尽情安然的睡去吧。
但是,当你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告诉我有人又想抓你回去。你拼了命的跑,跑回了现在的家,那些面目狰狞可怖的人仍然穷追不舍,巨大的恐惧涌上了心头,终于从梦中惊醒。诚然,梦是假的,但是身上惊恐的冷汗确实真的湿透了全身。
那些留在身上的伤疤是可以愈合的,但是留在心上的却无法再次修复。
也许,我又该质疑对于描述时间的那句话了。时间会冲淡所有,却也会描浓加粗另一些。那些幸福的,转瞬而逝。而那些痛苦的,却愈加深刻,深刻入骨,刀刀刻入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我心疼你,我也愤恨那个时代。那个愚昧的时代,那个摧残人性的时代。如今,我才读懂了鲁迅先生笔下的“血馒头”为何物,国民愚昧无知会直接酿成多少人间残剧。
它们造成的影响,如一粒入水的石子,层层泛起的涟漪,波及的不只是一个人,一个家庭,而是几代人的命运,是多少灰头土脸残缺不全的社会一角。
时代对人命运的操纵是致命的,也是无处可逃的。当一个人置身于时代洪流之中时,他会被裹挟着前行,不管他是否愿意。但总要做出自己的选择,选择会决定前行的方向,而所指的方向就是归路。
你一直在默默地守望,守望着我爷爷七八十年前盖的土坯房,守望着门前的麦秸堆和筑有两个喜鹊巢的大白杨。守望者我的父辈们远去的身影,守望者心怀怨恨的离家的浪子的心,守望者我孤身嫁往远方的姐姐,守望者这家里的一草一木,这家中的每个人。
上大学之前,我和姐姐去上山。站在半山腰,我看到我们的村庄,生我养我的那个小小的,破落的村庄。眼里却满是亲切。放眼山脚下的一块块田地,就在这当中,有几块属于我们家的地。这地里,有你来去匆匆忙碌的身影,有你层层叠叠的脚印,和能入海的一条汗水河。
就在眼前这看似巴掌大的地方,养活了我的祖辈,也养活着我。也许,从山的高度换个视角来看,田地里辛勤耕耘的人如同蝼蚁一般来来去去搬运东西,让人心生怜悯。
从宇宙观的角度来看,这些活动毫无意义,不过是微尘芥子而已。有人在这小小的田地里拼上自己的性命,有人为来年稻穗的饱满与人头破血流。不过,这又如何,这就是生活啊,又或者说更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吧。
祖祖辈辈,一代代的延续,让我仿佛看到了最原始的农耕文明时期的人们的身影。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地方,辛苦的劳作,人类从这里迈出步伐,文明在耕地的石器里擦出火花。
在我眼中,你不知胜过世间多少须眉男子。你有女子的聪慧贤德,也兼具男子的风度胆识。你对人总是礼数周到,考虑事情周全细致。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是你的待人接物之道。
你内心压抑的痛苦我是明白的,你告诉我不曾对任何其他人说过。也许是眼看我也陪伴不到最后了,你应该在走之前留下点儿什么在这世上。你应该留下的,留下你的生命轨迹。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绝无完全的感同身受。即使有,那也是善意的谎言,减轻世间的一份沉重罢了。但我更愿意编这个谎,来欺骗你。因为我不想你独自承受,至死不语。
让我为你分担些许吧,人在这世间,是需要一个知心人陪伴依靠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或是没有,或者只是有过而已。我希望一些力所能及之处,能带去些许慰藉而已。
你是我敬佩的第一人,是对我言传身教的第一人,也是对我终身影响最大的第一人,是我最依恋的第一人,是我最该感谢的第一人,是我爱的第一人。
你之前的眼里,流过太多的泪水。心里,藏着太多的心事。而你装作轻松的样子,落寞孤独的自己,垂垂老矣。真希望你这样灿烂笑容,能够成为照亮心底的一束阳光,就这样,照亮我前方的路途。
我们对那一天都毫不避讳的谈起过无数次。你总是笑着说你不怕死亡,到那时候自己就解脱了,脱离这刑具一般的肉体,不再受罪了。我不知道会不会解脱,我只知道你要永远离开我,要去独自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了。如果那边是喜乐,是平和,是宁静,我会为你感到幸福。
可是我怕,我怕那边没有光明,我怕那边是罪恶的地狱,是死人的永恒的牢狱。
你又笑了,你说只有恶人才会下地狱,自己生平对得起天地,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会在那儿的。应该是在世为人的。我相信是这样的。
我说若有来世,你到那边一定要等着我,我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你一定不可以忘记我,等着我过去找到你。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这是我对你的诺言。我一定要兑现,你一定不可以乱跑去投生,让我找不见你,把你弄丢。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你笑着答应了。但我知道你你并不信我的话,可能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说着孩子一般的戏言。但我确实是认认真真说出的承诺。我从来不随便承诺别人,这次是前所未有过的认真正式的承诺。
也许它在别人眼里是荒唐的,在你眼里是不可思议的,但你既然能信地狱天堂的存在,却为何不能信我?
你笃信佛教,认为佛教的西方极乐世界是无悲无喜,至善至美的最美天地。你觉得那才是自己的归宿。不管你到哪儿,我都会寻你而去的。我也不管极乐世界存在与否,相信我,我们会再次相聚
如今,我便下笔书写,把你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脑海和心间,不会忘记你的模样。文字会苍白无力,会墨色渐褪,但是在我的记忆力,只会格外清晰。
我还答应过你,要为你写一本书,把你变成我笔下的主角。让你枕着它长眠,是我在世间对你牵念,连接你我的一根线。
不瞒你说,那是年少的我给你吹的牛,但是如今,我会答应你的,这两个承诺,我会兑现的。也许你无法枕它入眠,那就给我保管吧,再次重逢时作为礼物送给你,你肯定会开心吧,发自内心高兴的。
我回忆了很多,但却都是我自己的记忆。我无法去陪你经历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却也无法陪你走到最后的归途。这是身为个人的悲哀,也是人类本身的悲哀。但我信来生,最后的时光虽所剩无几,让我们慢慢的走,静静的度过吧。
下笔刻你在心间此刻,夕阳无限好,正是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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