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对不起,小先生。您提的条件恐怕我不能接受。艾伦那小子在的时候,巴拿马运河的利益他也只敢要5%,现在你跟我要15%,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谈判桌上,胖滚滚的史蒂夫·威廉姆斯正摇晃着他的葡萄酒,没有抬眼看对面的小鬼。
阿尔弗雷德的食指在桌上轻轻点着,眼神冰冷的看着对方,沉默不语。他不喜欢面前这可以当他爷爷的老男人在这里倚老卖老,以资历来压迫他。
“史蒂夫先生,您应该知道,我和我爸爸不一样。”
“呵……”缓慢而阴沉的笑声从那老态龙钟的干皱嘴唇发出来,“是不一样,敢那么随意的就杀了俄罗斯那头巨熊,这么鲁莽的事,也只有初生牛犊干得出来!”史蒂夫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很明显维克多的死亡,对他来说也是有利的。
阿尔弗雷德没有回应,静静的看着对方。
“我听说,你手下有个很厉害的小家伙。”史蒂夫继续岔开话题,“那个能杀得了维克多的人,听说是个小孩子,不简单啊。”
阿尔弗雷德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很抱歉,史蒂夫先生。您知道我们今天谈话的目的,我不想浪费时间。”
史蒂夫冷笑一声,点燃了一根雪茄,烟雾缭缭飘到头顶。
两人都沉默着,各自身后的保镖像雕塑一般,却都打着十二分精神。
“看来,我们今天的生意是谈不成了。”阿尔弗雷德幽幽说道。镜片折射出白光,把蓝色的眼睛全部遮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再问,而是已经肯定。
“小鬼,我知道你很有能力,但是做人,我可比你更有经验。我劝你,有时候……不要锋芒太露的好。”史蒂夫幽幽的吐出一阵烟雾。
阿尔弗雷德霍得站了起来,没有再浪费时间的必要,他头也不回转身向外面走去,眼神里带着冰冷的光芒。
史蒂夫没有阻止,直到门再一次关上,他脸上的友好之色才渐渐变得生硬。只是不停的抽着那支雪茄,冒着闪烁的火星。
会议室的另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悄悄看了一眼,见阿尔弗雷德已经走了,他才走出来。
史蒂夫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了一下,“过来,马修。”
叫马修的少年快步走近他,又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离开的方向。
“爸爸,你们的生意没谈好吗?”
“当然没有。你不都听到了吗?”史蒂夫又抽了一口雪茄,揉了揉宝贝儿子的头顶。两人年龄看起来像是爷孙,但其实是父子,老来得子的史蒂夫十分疼爱马修。
“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和琼斯先生合作吗?”
史蒂夫轻轻咳嗽了一声,有几分苍老的病态,“你还不懂,我亲爱的。维克多被琼斯的人杀死了,他们两大巨头算是完全决裂了。现在可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时刻,我们和琼斯家族继续靠近的话,一定会被布拉金斯基给盯上。”
“是因为那个电话吗?因为那个电话,爸爸才决定减少和琼斯先生的合作是吗?”马修并不在意父亲的解释,直接问道。
史蒂夫忽的一愣,微眯着眼看了他一眼。
“打电话的人是那个叫伊万的吧。”
史蒂夫没有说话,深深吸了一口雪茄。
“爸爸,维克多先生已经死了,为什么您还要忌惮布拉金斯基家族呢?”马修天真的说道。
史蒂夫眼睛瞟了瞟他,微微叹了口气,“维克多死了,布拉金斯基家族可没有死。伊万……那可不是一个可以小瞧的家伙。我亲爱的马修,你也得赶紧成长起来,不然,只能变成那两个家伙嘴里的肉了!”
马修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里一惊,低下头来。他不知道伊万和父亲说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威胁。以至于父亲放弃了继续喝阿尔弗雷德合作的有利条件。他想着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离开的方向。
史蒂夫瞧见了他的眼神,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失望,“马修,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是怕那个家伙。”
马修突然把头垂得更低了。
史蒂夫深深吸了一口雪茄。他很爱护自己的儿子,从小严格培养。他聪明,冷静,有超出普通孩子的智商和天生的生意人头脑,可唯一不满意的缺点就是他有些怯懦的性格,每次见到阿尔弗雷德都要躲起来。
想到这些,年老的史蒂夫也只能深深吸一口雪茄,颇有几分无奈。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挂起耀眼的星星。王耀依然坐在亚瑟门外,走廊里微弱的光打在他孤零零瘦弱的身上。他觉得有点凉,双臂抱了抱身体。
亚瑟房间里已经关灯了,没有一点声音。但是,王耀仍然听阿尔弗雷德的话没有离开。
突然,咚的一声轻响从屋里穿出来。王耀瞬间警觉的站起来。
“亚瑟先生?”他轻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突然听到了几声压抑的闷哼。
“亚瑟先生!”王耀觉得有危险,一脚踹开门。屋子里被走廊的灯照的亮了一些,但光线仍然不强。
“亚瑟先生?”王耀不知道这间屋子里灯的开关在哪儿,或许也是着急忘记先开灯。当他进门看到亚瑟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按着胸口时,马上冲了过去。
“呃啊……”亚瑟正痛得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着。
“亚瑟先生?亚瑟先生您怎么了?”王耀想要扶起他,但是力气不够,只能先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臂弯里。
那瘦小的身躯似乎变成了一个温暖的港湾,比那僵硬冰冷的地板不知道强多少。可是,亚瑟根本顾不上想这些,胸口的疼痛已经完全把他占据了。
这天生的疾病,这该死的心绞痛,自从六年前被弗朗西斯治疗过之后就几乎没有再发过病,但是前几周这毛病又犯了。无奈,他才会来这里找弗朗西斯。不然,他是打死也不想见阿尔弗雷德的。
“亚瑟先生,您……您哪里受伤了吗?”
王耀的声音更着急了,急得都在发抖。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了,毕竟只是个孩子。况且亚瑟先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他就是没有完成阿尔少爷的命令。
亚瑟痛得说不出话来,紧紧攥住王耀的胳膊,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艰难的抬眼看了一眼王耀。看到他眼神里流露出的着急和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呃啊……”又是一阵绞痛,亚瑟冒出冷汗。他痛得禁闭上眼,浑身发抖。
突然,一只小小的柔软的手轻轻磨蹭在他脸上,帮他把汗水都给抹去了。亚瑟似乎觉得疼痛减轻了几分。
他又微微睁开眼,看到那双清澈的如太阳一样明亮的眸子。
“亚瑟先生,别咬舌头!”王耀着急得提醒他,刚刚摸到他牙关节紧咬着。
王耀知道人在非常痛的时候可能会把舌头咬掉。他曾经无数次受伤,疼痛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亚瑟刚模糊听清他的话,就突然见他把另一只何胳膊伸了过来,直接塞进他嘴里。他已经顾不上说什么,疼痛感迫使他不得不紧咬着那瘦弱的胳膊。
“唔……”王耀咬牙闷哼了一声,清亮的眸子痛得眯了起来。
亚瑟紧紧皱眉头看着头顶的人,他很想告诉这个笨蛋,让他去找弗朗西斯,哪怕霍华德也行!他很想告诉这个笨蛋,止痛药就在他背后!他很想告诉这个笨蛋,再不把胳膊抽走,他可能会咬掉他的肉!可是……他已经无暇开口,只能看着这个笨蛋痛得咬紧嘴唇。
一滴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正好落尽亚瑟碧绿的眸子里。他眼睛微微一刺痛,变得有些模糊了。他看不清王耀的模样,周围都变得像雾一样白蒙蒙的,就好像他再熟悉不过的伦敦那总是大雾的天气。但是只有一点微红的光,他仍然能看得见,像迷雾重重中升起的希望的太阳。
那太阳,就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月亮还没有落下,弗朗西斯就被人喊了起来。今晚注定要一夜无眠。他带着黑眼圈看着王耀被咬得血淋淋的胳膊,眉头紧皱着。霍华德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霍华德先生,您不去看着亚瑟先生吗?”王耀坐在病床边问道。
“亚瑟先生已经睡着了,没事了。”霍华德回答道。他倒是有些在意被亚瑟先生咬伤的王耀,也怪自己疏忽了,竟发生这种事。
“有空管别人,先管管你自己吧!”弗朗西斯用力把药抹在那伤口上,惹得王耀一声痛呼。
“弗朗西斯……疼……”
“你也知道疼?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知不知要是没有人没及时赶到,你胳膊就废了!”弗朗西斯没好气的说道,有些生气的抬眼瞟了一眼霍华德。
霍华德自责的垂下眼眸,虽然他听到动静赶过去了,但还是迟了。“王耀的伤……很严重吗?”他轻声问道。
“你看不到吗?”弗朗西斯冷着脸也不看他,“我看,还得检查一下是不是得打一针狂犬疫苗!”他的话让霍华德无奈,但又不好反驳。
“弗朗西斯,狂犬疫苗是什么?”王耀抬头问道。
“闭嘴!乖乖的别动!”弗朗西斯低声骂了一句。王耀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王耀,我替亚瑟先生向你道歉。”霍华德微微低头真诚的说道。
王耀还没来得及反应,弗朗西斯又接道:“不仅是道歉,更应该是感谢!要不是他,你以后就得伺候一个没舌头的暴躁公爵了!”
霍华德没有反驳,他知道弗朗西斯现在正生气,理亏的在自己这边,又沉默了片刻,他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似乎有些多余,便向两人告辞。
弗朗西斯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帮王耀认真的处理伤口。门轻轻的关上,王耀才把目光转过来。
“弗朗西斯,亚瑟先生是生病了吗?”他问道。
弗朗西斯沉默着,好像没听见。
“他得了什么病?”他又继续问。
又是沉默,当他以为弗朗西斯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轻幽幽的声音道:“心绞痛。”
“心绞痛是什么?很严重吗?”他充满了好奇,好像停不下来似得。
弗朗西斯正在裹纱布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目光里带着冰冷的色彩。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按住王耀的胸膛把他按倒在床上。
王耀一瞬间怔住了。弗朗西斯半弯腰在上方俯视着他,眼神从没有过的冰冷。
“你很喜欢受伤是吗!”冰冷的声音质问着。
“弗朗西……”
“你很喜欢让人把你弄得遍体鳞伤是吗!”声音提高了几分,像是在生气的低吼。
王耀完全呆住了,眼前的人好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弗朗西斯似得。
“弗朗西斯,你……”
“如果你喜欢这样,那不如我也来让你受伤好了!”弗朗西斯按着他的胸膛的手微微颤抖着,掌心像有一团火焰,灼热顺着胳膊一直传到大脑。他目光从王耀的脸上逐渐向下,白皙的脖颈,瘦弱的锁骨,因为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膛……一切都是那么诱人,诱惑的像一块蛋糕……
弗朗西斯的呼吸越发沉重了几分,身体有些发热……
“弗朗西斯?”
王耀清澈的声音轻轻呼喊他,像一泉冰水将他浇醒。
该死!我到底在想什么!弗朗西斯心里咒骂着自己,深吸一口气,放开了他,没有说一句话,逃似得急忙离开了。
王耀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胸口,看着那重重关上的门,一脸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会惹别人生气,现在连弗朗西斯都生他的气了。
王耀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明亮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瘦弱的肩上,看起来格外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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