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我家有栋老房子，整体结构都是由木质材料围成。因为岁月的侵蚀；已经走到了它的晚年。仿似喝多了的醉老头，醉歪歪的撑在那里。每逢刮风下雨时，肉眼里的它随着风儿左右摇晃，总担心有一天它会倒在那无情的风口下，可它却像是生了根的树儿一样倔强的立在原地。

    后来政府的危房改造政策，我家也是重点扶持对象，于是，在政府的惠民的政策下，我爹在老房子的上方建了一栋二层小平房。搬进新家的时候，全家人都很高兴，除了我年近迈的奶奶外。因为我们知道从此刻起就要摆脱那种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苦难岁月。记忆中每当逢雨季节，我们一家都在忙碌，窜上窜下搬接雨的容器，洗脸盆、洗碗盆、洗脚盆能用的都用上也只能稍稍微缓解那屋中雨势。所以每当天气放晴，我和我爹都闲不下来。搬梯子搬瓦块修补房顶，我爹在房顶上修，我则在地面上给他掌梯子递瓦块，父子每每一忙抬头太阳就已偏西泛黄。当新房子落地建成，没有抽烟的习惯的他，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几块钱的劣烟，深深的吸了几口便呛声连连，眼角都被呛出了眼泪，用粗糙的手往眼角一擦，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嘿嘿地说：“他娘的，在也不用修修补补了。”

    搬进新房子的那天，我爹特意去找了先生选了个黄道吉日，叫上本族亲戚帮忙把锅碗瓢盆一股脑的往新房搬，那天全家人都在忙，除了我的奶奶，她只是拄着拐杖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老房子的堂屋上挂着一张上个世纪七八年代的黑白照，相片因年代日久已经泛黄不清，细眼看才可辨识出相中人，这是一张七口人的全家福。奶奶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伯，二伯和两个姑妈。我爹在家排行老五，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家里读过书的人，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也算读过书，大伯，二伯和两个姑妈都没有读过书，可以说是大字不识一个，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算求，估计奶奶也只能教会他们这些。因为奶奶也没读过书，“那个年头活着能有口饭就已经很满足了，哪还有什么多余的钱去上学啊。”奶奶常常叹息回忆道，语气带的更多的是愧疚和无奈。奶奶说：“那个时候读书只要一块钱啊一块钱啊，可……”说着说着便自己哽咽起来就再没有说下去，我爹也是个败家玩意儿，读到初中时误听他人的谗言说读书没用，就也放下学业，一心投身农业养家糊口，每每我爹回忆到这里便是痛心疾首，锤胸顿足，然后便严声警告我说：“不要相信别人的胡说八道，要坚定自己的目标。”每次听他这么说我更是不屑一顾，嘀咕道：“自己都没做到凭啥叫我去做？”当然了，这抱怨是不能让我爹听到的了，听到估计又是一顿挨打。奶奶教我大伯，二伯更多的是如何学会养家糊口，于是，我大伯，二伯很早就成家了，大伯，二伯成家了以后，就分家了，一个家分成了三个家，大伯家，二伯家，都离本家不远，后来两个姑妈也都嫁人了，我爹是结婚最晚的，以致于我大伯的儿子也就是我哥的孩子都和我相差不了几岁，每次遇到我哥的孩子叫我幺爷，我甚是无比的尴尬。

    奶奶很少笑，想来她一生太清苦了，嫁给我爷爷以后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好日子，自己含辛茹苦把五个孩子拉扯大，从我爷爷过世了以后她笑容几乎没有了，我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奶奶喜欢讲我爷爷的故事，每逢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她就禁不住说起我爷爷，每次谈及我爷爷时她是那么的自豪，说我爷爷当年怎么怎么样，说着说着就笑出了眼泪，有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定义我奶奶到底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福的，每次闲着的时候，奶奶总是站在堂屋看着那张全家福发呆，那张照片是我家最干净的东西，它总是一尘不染，每当黄昏渐起，奶奶喜欢倚靠在门槛上驻目远眺，看着来往的人，看着每家的炊烟袅袅，她笑了，那一刻，我知道我奶奶她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