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叫救护车来家里,是因为我吃早饭的时候不能动了,脖子以下整合背部,都硬邦邦的,像一块板的感觉。我闭着眼睛喊:疼,动不了了。
我老公慌了,就叫了救护车。我一直闭着眼睛到了医院,见到医生我才睁开眼睛。
医生说我没事,要我老公多陪陪我。什么意思啊?我这是癔症吗?我的确背疼得很,很长时间都没法睡觉,一个人长期每天都只睡一两个小时,怎么受得了。我要求医生拍片,结果是胸椎增生。医生,这个自作聪明的医生说这没什么的,回去吧。我和老公很郁闷的从医院出来,虽然郁闷但是我心里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我家先生很多时候是很有智慧的,他说去找理疗医生吧,试试看。
理疗医生很是了得,他让我趴在理疗床上,刚按摩两下,就说,你这背上肌肉太硬了。按都按不下去。然后他就去拿罐子,我想着就是拔罐,谁知道他这是要给我走罐。所谓走罐就用那个玻璃罐吸起来一点皮肤,又不紧有不会掉,然后快速的往下拉。医生速度非常快,一下我就疼得要跳起来,他按住我在我的背上又走了一罐,我疼得出了一身汗,背上留下了两道深红的印子。我的手使劲敲着医生的腿,大叫不要做了。医生停手,他说你真怕疼,本来还想给你腰上再做一下的。现在算了,你回去应该能睡了。果然,中午我睡着了。
这次之后,半年多时间里,我一直身体不舒服,各种不适,胸闷、睡眠不好,感冒等等。那时候孩子小,经常生病,有一天我们母女俩一起在医院挂瓶,哎呀,那个可怜劲,我都没力气去悲伤了。我挂完瓶,孩子还没挂完,我妈妈让我先回去休息,她还交代我别走回去,要去坐车,另外她还给我一瓶救心丸,不知道她是看我脸色不好,还是有所预见。我在回去的路上果然晕倒那里,当时车快到站了,我觉得肩背紧得很,快呼吸不过来了,我赶紧拿出两个救心丸放嘴里,车到站了,我赶忙下车,那时候感觉我的意识快要离开我了,趁着还有点意识我坐在了车站边的花圃里,拿出电话,给我先生打过去,所幸电话很快通了,我告诉他我晕了,在家附近车站旁。这时候大汗出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几分钟后我醒了,浑身被汗湿透了,一阵风吹过来我觉得冷极了。我先生还没来,他从单位开出回来大概30分钟。我想我不能坐在这里,我得回去,于是我慢慢的站起来,确定不会晕倒后,慢慢的往家走,一会儿我看见我爸爸牵着自行车出现在我面前,他说是我先生打电话给他,因为他家离我近,所以他可以先过来。后来,我才知道,我给先生打电话,我以为我说清楚了我在哪里,实际上我先生都没听清楚,因为我声音太小了。他是听到有人在喊“晕了晕了”,他知道我去医院挂瓶了,知道我大概在哪里就通知我爸爸,所以我爸爸是一路上找过了的。
我回到家,换掉湿透的衣服,躺在床上,这时候我先生回来了,他摸摸我的脸,冰冷,给我测了体温,35度。那时候我知道安全了,只是仍然没力气说话,就昏昏的睡了。
休息了几天,单位要我回去,说有事,其实我还没大好,每天都没力气,喝口热水就一身透汗。我知道单位同事要我回去,说这事只能我办,那其实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病了,我知道他们的心思,于是那天下午我去了单位,一到办公室,就有好事的人跑过来“关心“我,“哎呀,真的脸色不好啊,真的要休息啊”......我很厌烦这样的事情。那一刻,我觉得我真是要离开那个单位了。
半年后我辞职了,辞职一年后我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健康。现在去回想,其实有的时候生病是身体在强烈的提醒我,你要停下来。人总是用大脑思考问题,头脑的思考是理性的,“不能辞职,因为我需要工作”,“不能辞职因为我还有责任在此”。可是只有身体是诚实的,它诚实的反应出人真实的心,“我不要这个工作了,我不想在这里,我累了,我真的受不了”。可是头脑的理智让我们忽略身体的感受,而身体就会一遍一遍的出问题。等我们觉察到,就会放松下来,然后就好了。人就是这样依靠头脑、不用心来思考和判断,身体却会提醒你,直到你重视它,因为只有身体不适了人才会停下来。所以训练觉察力,用心去感受真实的自我是多么的重要。
上个月,我做了一个胆囊切除手术,这是个小手术,术后,麻药退去,我疼得很,但是这算什么呢,比去年那个手术算好多了。在我被推出手术室,到病房的时候,刚被抬到病床上,我就开始发抖,我很清楚的感受到,从四肢开始全身肌肉在颤抖,一直到牙齿碰撞的叩叩响,我听得很清楚,我先生和我的一个姐妹一人抓着我的一只手,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我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老公说,去叫医生。然后我看到有护士拿了被子来,还有一个在我耳朵后面贴止疼贴,实际上我不冷,也不疼,就是一直抖不停。
接着,我听见我的姐妹祷告的声音,她的一只手摸着我的额头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主啊,求你怜悯,姐妹身体在受苦,我们虽然难过却替不了她,主啊求你怜悯......”这时候我在想,我总得做点什么吧,于是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我发现深呼吸的时候,肌肉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于是我又深呼吸,又深呼吸,后来渐渐的就不抖了,我迷迷糊糊的睡了。第二天早上我能起来,喝了半碗粥。下午我就出院了。
回家后才知道,那天我抖得像筛糠一样,有十几分钟。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这样的颤抖,我记住了那个身体的感受,同时也记得那时候我内心十分平静,我记住了,姐妹温暖又有点粗糙的手,还有轻轻的祷告的声音,还有我自己那有力量的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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