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正月十五了,雪映在灯上,透亮,温暖,应了“瑞雪兆丰年”的老话。儿时的元宵节,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挂着大红灯笼,一整条街,排成了队,一盏一盏,迎着漫天大雪,真是雪气蒸腾,暖意融融,有着说不出的春意来。
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热闹,到了元宵节这天,最盼望的就是有一盏玻璃灯。
儿时,我们提的都是父亲做的玻璃灯,制作玻璃灯父亲最拿手,却也最费心。但父亲却不嫌麻烦,每逢元宵节,父亲就如同变戏法似的把玻璃灯制作好,笑意盈盈地递给我们。姐妹三人,一人一盏。
父亲的玻璃灯制作可不简单,看似就一个玻璃罐头,但却是格式形状的,个头还要大一些的,父亲说,个头小不壮观。为了攒够玻璃罐,就费些时日。那时生活简朴,吃罐头的时候都是有数的,为此,父亲没少去村里的小卖部转悠,六角的,滚圆的,四方的,父亲攒够了,还要早早把过年剩余的红纸裁开,在玻璃上比对好尺寸,用浆子贴在里面,还要一笔笔描上字,最后呈现出来的灯,不但有“花好月圆”这样的祈愿词,更有一小枝墨梅花作底衬,再拧了铁丝放进红烛进去。这样的灯,对于儿时的我们,真是妙不可言!
我们提着这样一盏灯,无论走到哪家,都会被夸赞几句。回来的路上,下了雪,我们用手护着玻璃灯的灯火,远远地看见母亲已经把两盏大红灯笼挂在了大门下,长长的红穗子,风一吹,哗啦哗啦地响。家里门廊下也挂上了一盏,连低矮的仓屋也安闲地坐着一盏,到处都是光明,又到处都是白雪。雪落在屋檐下,落在柴扉上,灯火又映出雪光来。那一刻,无论是门廊下的灯,还是低矮的仓屋的灯,还是我们手中的玻璃灯,都让人觉得温暖。
等我们急急地到了家,蜡油也累得瘫在了一块,只余蜡心在勉强支撑,父亲帮我们一一扯下帽子,又掸去上面的雪,再给我们换上蜡烛,我们叽叽喳喳地又提到门外,看男孩子们放鞭炮。父亲偶尔有兴致,也会放一枚窜天猴,在天空炸裂时,天地一亮,雪雾飞扬,与人间的大红灯笼,交相辉映。
接着就是吃元宵,儿时的元宵只有一种,就是五仁馅的,甜甜的,糯糯的。母亲买的元宵总是很少,我们每个人能分到三五个,最后连汤都喝得精光。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没有吃过黑芝麻馅的元宵。有一年,记忆很深刻,元宵节下了好大的雪,姐姐正好在那一天坐火车去上学,天没亮,母亲就煮了元宵。父亲让姐姐把他的那份也吃了,吃饱了再走,姐姐没舍得。等姐姐走后,父亲静静地看着那碗汤圆,暗自神伤了好久。
如今,每年过元宵节,我都会和女儿做一盏水果灯,或者四角宫灯,找个大橘子,一边指导着女儿缓缓切开,一边用铁勺将橙皮刮得薄薄的,最后再看着女儿放上蜡烛,串上麻绳,提着,笑着,拍手叫好;四角宫灯,是我和女儿用宣纸和筷子制作的,学了国画的女儿在宣纸上画了兰花,提起来朦朦胧胧,轻盈耐看。现在商铺里,什么样式的灯都有卖的,而我只想留给女儿一份不一样的回忆。
正月十五雪打灯,这场景多么熟悉啊!儿时家门口的灯光,和父亲每一年都制作的玻璃灯,一直亮在我的心上,暖意融融,润湿了人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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