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麻

我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夜晚很冷，似乎和之前一样，窗子外刺骨的寒风急切的拍打着脆弱的窗子和早已沉沦在寒风中的橡树，我闭上了眼睛，原来，那是我旁边那位先生躲在厚重的棉被下轻轻啜泣的声音，我坐直了身子看他，他慌乱的拿下来捂着眼睛，颤抖的手。

他坐在那里，似乎是半卧着，我看不清楚，公寓早已经熄灭了灯，然后周遭的环境立刻就被黑暗吞噬了。

他也许在颤抖，我感受到了流淌在他面颊上的泪痕，然后我立刻就否决了自己这种肤浅的想法——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显而易见的是，他的手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他的双眼，他紧闭着嘴唇，唯恐发出一点声音，啜泣的声音逐渐转变成了无声的呜咽。

窗子外面应该还在下雪吧，我不知道，实在是懒得偏着脑袋探头望向天空，也许我只是害怕当我转过头去，我旁边的先生会立刻消失在黑夜之中，他停止啜泣了么？我仔细倾听这飘荡在黑暗中的声音，对面的两位先生早已经进入了熟睡的状态，呼吸声由急促逐渐变得平稳了，而令我惊讶的是，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我呼吸的声音，而我可能早就停止了呼吸，至少在这一段时间，我是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这使他没有察觉到，我在偷看他。

路灯映射下的光，透过了窗子，然后公寓的地面上就铺上了一层橘黄色的薄膜，这令我不得不因为下面的光芒而分散注意力，我保持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似乎鼻尖上放置着一碗装满的热水——我感觉到了一点点躁动，而我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了，直到我再次注意到地面的橘黄色光芒下那些凹凸不平的暗影。

那些是什么？

如果地面上的光芒是一个新的世界，那么，凹凸不平的暗影就是耸立在地面上的高楼大厦，或许是直冲云霄的山峰，和高原。我俯视着这些，在某一刻，我觉得我变成了上帝。

我向下挪动了几下身子，把头转了过来，继续偷窥者我旁边的先生，我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但是我依然想要窥探他的内心，他的双手不再颤抖，呜咽声也逐渐消失。对面的两位先生呼吸的更加平静安稳，我微微张开了嘴，谁会在意我究竟想不想停止呼吸，至少我知道，我需要空气，即使这会使我瞬间消失“上帝”的身份——我更喜欢用平凡人的眼睛洞悉这周遭的黑暗，我努力的睁大双眼，但是我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不知何时吞噬了我。

我急忙偏过头去寻找窗子外橘色的光，路灯依然把自己的能量倾泻在公寓的地面上，我再一次看到了那些凹凸不平，突兀的暗影——那只是放置在窗台上的暖水瓶。

我觉得疲倦，黑暗迫使我索性闭上双眼。

然后，我再次听见了颤抖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