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在此不论历史风云对错成败，不意与牡丹比富贵、与菊兰比清隐，也不想卖弄文字长篇赘述，且只简笔闲谈花（虞美人）、曲（疏石兰兮）、女子（虞姬）、动画、诗词曲赋与戏剧影视。

有一种花名为虞美人，即便生来未曾亲眼目睹过此类花，却也不会不识趣地以为那只是如路边细小的太阳花一般的存在，原因是我记住了楚汉相争那场凄美壮阔传唱至今的别离和那如花般女子：“项王兵败，夜起，饮帐中。其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於是项王乃悲歌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而后美人舞剑自刎，从一而终。有人说，虞姬死后坟头化为花，后人称为虞美人。不过我倒是更喜欢另一个版本：传闻虞美人一袭红裳，裙袂飘飘，喜爱一种不知名的花，颜色鲜红如血，花瓣光洁似绸。项王曾许诺她，待他赢得了这天下，便让世人皆称此花为虞美人。

有一首竹笛曲，名为《疏石兰兮》。此曲出自一部国产武侠动画——《秦时明月》。动画里有一名女子，名唤“小虞”，化名“石兰”。当时，一群“叛逆分子”遭遇秦军围攻，千钧一发。其中的一位“叛逆分子”便是项羽。此刻恰如项羽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时的境地。然而在此危急时分，竟响起了悠远、清旷的竹笛声。原来，动画里的虞姬，是位侠女。竹笛便是她的武器。她使用了一种亦幻亦真的遁术，可以改变空间布局，将人“移形换位”。一曲终了，竟解了当下之危。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疏石兰兮”这四个字，来自《九歌·湘夫人》。此诗题为《湘夫人》，但主人公却是其配偶湘君。湘君于洞庭湖岸翘首以待，渴望心上人的到来。他畅想着与湘夫人重逢相会的情境，那是个流光溢彩的梦幻场景：席镇用白玉制成，各处陈设着沁人心脾的石兰花。任何人在自己的幻想中总是幸福而快乐的，可美梦一旦惊醒，就会无比惆怅与失落。终究，他们会合无缘。

不知作此曲之人是否刻意为之：湘君与项羽、湘夫人与虞姬、湘江与乌江，以及同样四面楚歌的境地。不同之处在于，湘君与湘夫人的别离仅仅是一次因先来后到的时间错位而引发的生离。尽管相思难解，尽管遇有挫折，但彼此间的爱恋真挚不渝。只要时间合适，终将迎来团聚的圆满结局。

也有一些古诗词以虞美人为题，比如李煜那阙家喻户晓的词：“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于是，虞美人一词不再局限于花和虞姬，却不意间成了生死离别的悲歌的象征。

也还记得93年的电影《霸王别姬》，张国荣饰演京剧伶人程蝶衣。大概张国荣入了程蝶衣的戏，程蝶衣入了虞姬的戏，如周公晓梦迷蝴蝶一般的不可辨别，剧里虞姬身亡，剧外程蝶衣一同香消玉殒，更且不说张国荣自身的命运。

虞美人为花，为女子，为一种文化符号，亦为不疯魔不成活的人生写照。美而凄，如虞姬，如李煜，如张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