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花

      工作日的早上朦胧睁开眼，照例简单开瓶牛奶冲杯麦片，咕嘟咕嘟下肚，哄哄自己“我已经吃完早餐了”。杯子来不及洗，丢进洗碗池，捞起门边柜子上的钥匙出门。感谢当初装房子时设计师执意要在门口加上的柜子，每天进门钥匙，包扔在上面，鞋子放在下面，除非头天不带脑子，钥匙随处乱扔，基本上出门随手一抓，必备物品就一把塞到包里了，时间再紧都没有那么狼狈。

      上班的路上几乎要过整个县城的红绿灯，对于我这种出门磨蹭的人，实在是莫大的折磨。一大早都要这么急躁吗？感觉不要太棒。路过东环路，车子昨晚连了手机蓝牙，正播放一首《promises don't come easy》，TVB经典剧集创世纪的插曲，大概已经二十年了，眼前浮现年轻的罗嘉良的帅脸，不自觉地微笑。大概是热力公司的路口，我特意看了一眼，叶在这上班，刚换了工作的她，还没有适应。八点十分，她应该已经在办公室愁眉苦脸地坐着了。正想发个微信，抬眼却看到路边开的热烈的粉霞一样的榕花。

      嗯，是榕花。小时候在三完小上学，路过副食品厂，门口栽的就有一株榕树，六月前后，开始星星点灯地开放，最后开得一树烂漫，温柔的甜丝丝的香气会蔓延半条街，那味道让我着迷。对于一个一米三的孩子来说，这棵树显得很高大，粉色扇子一样的榕花偶有脱落，那是我最期待的。捡起几朵，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触摸着毛茸茸的花瓣，贪婪地呼吸，放在课桌洞里，直到那花干掉，香气变得越来越不真实，越来越隐隐绰绰才舍得丢掉。花开的季节，每天去捡几朵，六月过完我往往积攒一大捧。有次遇到下雨，路过食品厂门口，看到雨中的榕树越发翠绿，花朵被雨打落一地，我望着榕树，觉得心痛万分，但是却没有办法改变什么。那也许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悲伤，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匆忙跑过街道，躲进教室，躲开同学的目光，还好眼泪跟雨水混在一起不会显得那么矫情。后来看甄嬛传，叶澜依独自在雨中捡合欢花的情景，让我无比感叹。

        而六月总是那么短暂，儿童节藏在爸爸衣袖里的惊喜，细雨蒙蒙的清晨，雨中奔跑的小姑娘，闹别扭之后的和好……乐与悲，聚与散，走过的路，都已不能回头。就像我们年轻时读琼瑶，都幻想自己是弱柳扶风梨花带雨的白吟霜，无奈却几乎都长成了剧里打酱油的，感叹着腰上的肥肉还要再吃最后一口。但是无论怎样，无法改变的，就坦然接受吧。趟过浑水河，还能保持清爽干净是多么不容易啊。

      四时可爱惟春日，一事能狂便少年。褪去年少不经事的笨拙与幼稚，感受悲欢离合的生之乐趣，我们忽而就三十多了。但是无论怎么为自己三十多岁的中年压力去辩解，面对自愿磨去棱角的人，即使我有透视眼，透过油腻的外表，也怎么都找不到那个曾经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