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的少年

杰子说他还是让女朋友把孩子打掉了。我问把孩子打了之后，还有没有在一起的打算。他说怎么可能，找结婚对象的话起码也得本科学历吧，她只是一个高职生。

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分手，他说迟点，现在刚让人堕胎就提分手有点太禽兽。

想想我只有高中肄业，庆幸自己不是女人。

有点想骂他，但没骂出口。

他上大学，我入社会，几年疏离，早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口无遮拦了。

你也不过二本毕业而已，如果不是有点钱，至于这么得瑟吗？

终于确认，我们都不是曾经的样子了。

时间退到九年前，隔了一整段义务教育的时间，那时的我们，说不上单纯，但还是未褪青涩的少年。认识杰子是在入学报道那天，接下来是一周军训，不用认真排座。开始随便入座自我介绍后，班主任重排了一下，个矮前排，个高后排。

幸运的是，我和杰子在最后两排。

不幸的是，高二过后我再没长高。

杰子的最大优点是擅于倾听还有处事温和，那个年纪待人圆润的不少，但能轻易察觉到他们的敷衍和凉薄。

杰子不同。

与人聊天时即便内容不在兴趣范围内也很走心，从不会轻易忘记别人说过的话，哪怕不经意出口的。

正好撞上我这个话唠。

七天军训后正式开学，一男一女好死不死的逃掉军训新到。

舶来男入校开始就一直私车接送，在这所不少人花了最高三万块足额择校费才入读的脑瘫学校里，高调得有点浮夸。而且，并不是什么名车。脸不算帅，但个子够高，加上穿着打扮甩了我们这群土狗好几条街，引来无数花痴少女倒追，其中不乏高学年的。从容淡定地接受献吻，若无其事地将收到的各种饮料分给其他女生，让人恨得牙痒之余也不得不佩服他那份游刃有余，我等土狗众很多年后都不能轻松做到。

幸好，没多久他就滚蛋了。广东应试教育跟湖北差距不小。他跟不上。

另一位，应该在杰子心里烙下了深深印记。在她之后的两年多里，杰子再没向任何女生献过殷勤。

吕典，非典型摩羯女，宜昌来的借读生，比舶来男呆得久，也中道离开。

幸好她是非典型的，不然说不定对我也能有吸引力。毕竟，十二宫里，摩羯和处女的契合度仅次金牛。

舶来男和吕典来得好不凑巧。赶在最后时候凸显出鹤立鸡群来，再晚一年，都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06年夏上映的《龙虎门》里，余文乐练舞时掏出手机放伴奏。诺基亚3250，全球首款上市的塞班S60三代机，虽然销量远不及风骚一时无两的街机王者索家小七，但由此开启了整个无线智能时代。

06年，11区迎来动画黄金之年。此前不曾有，此后不可能跨越的巅峰时代。那年以后入坑的人，再也无缘感受那份盛放的华彩。

06年，书信还没退出历史舞台，卓越还和贝塔斯曼、99读书人一样每月往各班投两期促销刊。

一年以后，截然不同。

一中的生源大半来自各乡镇，入校时还未打开。从封闭式私立学校来的也好不了多少，高中三年里有着巨大改变。

城区土著倒是少有那样大的跨幅。

不算漂亮，但胜在打扮。言语顾盼也甩出乡下妞很远。

吕典毫不意外地在女生中最受瞩目。

虽然男生里，不少也会说她坏话。

她会在食堂让不熟的男生打饭，通常不给钱。

她会毫不顾及地让男生送礼物，虽然不算贵。

她还会在让男生帮忙买东西后也经常不给钱。

偏偏一帮傻鸟里没多少会开口找她要。

除了我和彪哥。

彪哥绝不帮人带东西，我是不先给钱免谈。

说她坏话的人，很多还是会对她心存好感。

谁让其他女生差得实在有点远。

杰子也不例外。

可惜高中生多半没什么钱的，除了和其他小男生一样省出点钱来买零食请吃饭，还有吕典生日时买了个布偶熊，杰子做不到更多。

吕典毫不意外地成为别人女朋友。

吴杭，并不更有钱，但更乐于为女生花钱。而且是个运动能手，在我们连臀桥都不知道是啥的时候，他已经能做拱桥了。

不得不说，吴杭一度让我们羡慕嫉妒恨，哪怕对吕典毫无好感的我也不例外。

尤其是在寝室夜谈会时。

也只是在寝室夜谈会时。

对她毫无好感不是我高冷，是因为她也是为舶来男买饮料的花痴少女之一。

青春拿傻灌溉，脑残无处不在。

算是十八线外小城镇校园特色吧。

经过那场洗礼，日后见到这世上居然有郭粉、TF粉甚至韩粉时，我都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吴杭乐于为女生花钱，更乐于分享他的恋爱经历。

哪天开始接吻了。

哪天开始舌吻了。

哪天不小心手滑摸到吕典屁股了。

（咸猪手应该都滑。）

哪天不小心生理反应生怕被发现。

（这个不算不小心。）

夜谈会一向踊跃的杰子那些天一直在装死。

上帝作证，那时候我还是个纯情少年。

要不是彪哥指点，我还以为吴杭说的舌吻和传说中的口交是一回事。

慢慢地大家不再有兴趣听吴杭的情事，他告诉我们他的爽又不可能让我们一起爽，还不如拿手电躲被窝看小黄文呢。

毕竟那时我们都是单身狗。

那个学期过后，分班了。

吕典很好心的在寒假前踹了吴杭，给够他时间疗伤。

新学期开始，吴杭剪短了头发，从初中认识开始，还是头回见。他不再笑得浮浪格外沉默寡言，很是收敛地埋首课业里。

吕典还不是吴杭女朋友时，我买过一副韦特塔罗，铁盒装，带使用手册，30多块。吕典借去玩，没还，估计也没打算还。我想要回来，杰子说算了，就当他买了吧，给我钱。我说，那多见外呀，你还是给我新买一副吧。杰子说，还买，那多浪费呀。

千防万防，到头来，还是让吕典占了回便宜。

都怪杰子是个大傻逼。

新学期里，吕典又换了两任男友，都没吴杭帅，但一个比一个有钱。

杰子和吴杭倒是踏实地过完了接下两年。

高考前一周，五月三十一晚上，杰子来电说生日一起吃饭。之前一块吃饭时因为除了杰子其他人我都不认识，他从不让我掏钱，几次后那些人态度就有了明显改变。

我没去。

原本就不怎么去学校了的我正一个人轧马路，挑了个钱包去了趟学校。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时间退到两年之前，一个周末，一起逛街时看中一个火影钱包，杰子买给我了。

相逢到陌路，恰巧画出一个圆。

好在他从来不是我男朋友，就算消失在我世界里，这个钱包还能留作纪念。

大家都不是曾经的样子了，但并不觉得所谓成长像兰生跟襄铃说的那样痛苦。

就好像，我们终于成为彼此喜欢的样子了，却没能在一起。

可是我已经不觉得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