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到影梦面部细微的变化,圣元话锋一转。
“最开始人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只是自然的一部分。他们只猎杀够吃的动物,种够吃的粮食。他们也会争吵,但绝不会打战。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彼此分享才能生存,但随着他们越来越强大,他们开始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从而着迷于权力,想要控制世界。挺荒唐的。这荒唐却在每个人身上不断轮回。
影梦啊!
当人面对死亡时,他丧失的不是自由而是幻想。因为人人都生活在规矩的棋盘中,忙着实现所谓的执念,目标,野心,压根没有自由可言,这是一种没有幻想的生活。我的已经完成了我的用途,现在该重新拾起幻想的能力,付出的代价则是离开这个棋盘,再不可参合这棋局。
而我亲手培养的棋子将会代替我,以她的意志来继续这盘不断轮回,永不休止的棋局。作为拥有决定意志的棋手,她凭什么要放过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有些人从出生就活在一个局里面。棋子是渺小的,唯一的破局之路就是抛去其他的一切。我本以为一无所有的傀儡,在失去一切后,会理解我的想法。可她依旧可笑的认为能改变腐朽。就算遇到现在这种必须果断的选择,她依旧她天真的以为还有别的选项。
妄图改造他人,非神即病。当神的代价不是浊骨凡胎所能承受的。一旦动了当神的念头,劫难也就不远了。如果不能涅磐成神,翻云覆雨,那么区区一件凡人,只有用死亡才能获得新生。她知道,缺因虚荣的欲望做不了选择,所以犹豫,而犹豫注定会败北。她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个……”
话音被粗暴的打断,影梦扣住了圣元的脖子。
“你如果收兵的话,可以和暂时和他们和解。但以后呢?你不想活了吧。你死了以后呢?你觉得你死了就能保护好你所在意的人吗?后人会怎么评价你?你要选择妥协吗?”看着逐渐失控的影梦,圣元轻笑出声,艰难地说道。“想想吧。有这么一个机会,推翻一切腐朽的机会!盛极必衰!只有彻底的摧毁才能解放!”
此时,谁掐着谁的脖子,已经不似表面那么清楚。
片刻后,影梦仓皇的将圣元摔开,一边退后一边低喃道,“你不懂,你不懂。”
她的身后涌起一团黑气,如一团巨大的羽翼,将她层层包裹。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圣元在说话,还是她心中那个声音。
“你知道。为什么不承认呢?我们只是棋盘中的一枚棋子,我们努力奋斗,争取的一切,不过都是虚影。被灯火阑珊包围,身处无边繁华,却没有一扇门,一盏灯是为你而留……”
恐惧如同无尽的深渊,将她困于其中。她在黑暗中徘徊,迷茫拥住无知的羔羊。愤怒随着她每一次呼吸钻进她的嗓子。
“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来指点我?”
伴随着蛊惑的节奏,声音慢慢传入她的耳中,犹如一盏明灯照亮通住地狱的路。
“一个长者有资格指点迷茫的小辈。反正结局注定是一个悲剧,难道不应给它画上一个无憾的句号吗?你忍心看着你在意的人在深渊中挣扎吗?你愿意一直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吗?你愿意一直迷茫,永不知真相吗?放弃那个美好又虚幻的追求?”
脚下突然一阵失重感袭来,心脏迎来了久违的窒息 ,耳边萦绕着惨叫与辱骂。思绪停在运格楼前,世人讥讽与尖叫一次次放大,一次比一次尖厉,影梦绝望的嘶吼:“究竟是什么?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想?”
周围的空气开始朝着这方圆几里挤压,影梦死死的咬着舌尖,只有传来的血腥才能让她勉强维持住神智。
心里的戾气极速升腾,让她忍不住想摧毁些什么。 “杀了你。杀你就没事了。”
看到这一幕圣元无声的笑了。就是这股力量,承担着所有的罪孽,终将带着一切腐朽焚烧殆尽。不枉他等了那么久。他已经看见了他期盼已久的光明。狂热自他的双眼遍布他的整个面容,令他伪装,令他冷静,令他缜密的执念在炽热的情绪下焚烧殆尽。
不公只能用不公去打破。他的他毕生的愿望,也正是他毕生的罪孽。他的荣耀筑建在那些被他屠戮的血肉之上,立于那些被他裁决的信仰之上,而他终在他抛下的罪孽之上等来了他期盼的制裁,这是多么的令人欣喜若狂。
圣元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最后一步,容不得差池。他轻启薄唇,吐出几个晦涩的字符,像是咒语,也像是吟唱。
一股灰暗的雾气快速涌上影梦的脸颊,影梦周身散发着浓重的毁灭气息,“杀了你。杀你就没事了。”
“由他人述说的真相多没意思啊。我在黄泉路上等知道真相的你来报道。”看着一身杀气的骨架,圣元笑了笑,优雅的端起茶杯敬了敬影梦缓缓的喝了一口。
“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论语·为政》
在选择仇恨并行动时,应当先挖好两个坟墓。
按照他的计算,圣元今天要死在这里,同样影梦也会,最后活下来的只会是他亲手创造的变数。他等不及了,既然那个预言迟迟不肯应验,那就让他创作一个替代品吧。
圣元轻缓阖上了眼眸,长睫如败落枯翼遮住了那一双眼型好看深沉莫测的眼眸,所有的光彩在瞬息间寂灭,不复存在。
谁年轻时没有过梦想,谁不曾心怀天下,谁不曾有过一段举杯畅饮谈笑风生的时光?
现实骨感打碎了梦想,“光明”的诱惑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一步步推入深渊。为了所谓的信仰,他六亲不认,用好友的鲜血,手下的骨肉堆出权力的阶梯。不知他可曾记得当年那个仗剑走天涯的自己。
他曾是鲜衣怒马,风度翩翩的风华少年。
他曾是死里寻生,孤身一人的傀儡继承人。
他曾是浅笑吟吟,温文尔雅的仙君大人。
仇恨让人变成恶魔,甚至比他要报复的人更可怕。执念让人不惜一切代价,同时也让人忽略了本触手可及的美。当披上神圣的外衣时……
不过不重要了,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他已经解脱了,解脱了这时代的束缚。
一个人在深渊中是多么的孤独。死的意义,便是由另一个人替自己继续困扰吧。
失去目标的影梦,如同断线的木偶,跪倒于殿中。无尽的黑烟,不断的钻进的影梦体内。身体里面所有的能量珠似乎都进入了暴动。影梦的思绪划过她这一生。
清醒过沉沦过,冷静过放纵过。到头来不过镜花水月。初醒之时,满心空茫。
圣元死了,可为什么枷锁却没有消失呢?
屋外杀戮还在继续。
影梦的意识又常常被窗外的见闻打断:一个人跪下在一具尸体旁哭泣。那可能是他的孩子,他的伴侣,他的亲人。面露狂热的杀戮者,他们早已不被影梦控制。掠夺者对手无寸铁的妇嬬伸出了魔爪,孩童在尸骨旁哭泣。
影梦不知不觉地把这些闯入她视线的因素纳入她的意识范围内。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渐渐的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掠夺者的笑声好像嘲笑她的无能。原来的眼眸变得猩红,胸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片刻后,她的瞳孔猛的缩小,眼底深处万般情绪在无声的涌动着,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慢慢的站起来,最后归于死寂的寒凉,似乎恢复了正常。
她很正常。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影梦看着圣元凉透的尸骨冷笑,一字一顿的重声道:“死了还要给我留下一个疑问,呵!想在黄泉路上等我也不知我同不同意。”
话音刚落,门口观望的小童便化成了血沫。无尽的杀戮即将到来。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影梦邪气倾城,又冰冷无情至极。手中的剑飞速翻滚,晃出了一道道血色残影,墨发翻飞,风华绝代之姿,在她身后是迸溅的鲜血,杀戮,以及一轮血阳。
无休止的杀戮和血流成河的战场衬着天际那一轮残阳,夕阳余晖如流动的血般勾勒着影梦的轮廓,她看起来无悲无喜,丧失了一切情绪,却莫名的令人心寒。
天书五卷“影梦于阴山封魔,以一人之力向仙界宣战。控八界仙灵,炼阴秽之物,血洗数万城,召亡魂为兵,化光影为士,五年之内攻上八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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