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日子是无法同某种生命苟合的牙齿
所以,在某个大多数都熟睡的深刻里
开始孕育着一场不愿回头的逃亡
像一片南飞的叶子,学着羽毛
乘着无关他人痛痒的干燥季风
远渡重洋,从此那个院子
那口坐北朝南的窗子下,橘子树
便是惝恍了、萤火了的异国他乡
也许,晓得
廊下的屋檐上,石灰的粉饰在一个连阴的碎雨中
开始惦念你,于是它们也学会你那样
那样的阴郁,在一日三餐的错乱中
忧愁延宕、窒息无声、遍体鳞伤
写满工整、干净的字体
是离你遥远的歌
是难免错付
是那时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你笔端的故事
于是,你摔碎了碟子;又打破了瓷碗
把它们的尸身理解为最后的桅杆
评估着从此岸到达彼岸的那座山
那山是虚假七月里手腕上的静脉,翻越徒劳
那海是真诚的、泡影的、曲张动脉,停泊无依
姐姐!亡匿的月亮;及一切诗书和尘间的;
都是败落倾颓吗?
在形影伶仃的浮萍,你终于低声地哭泣
姐姐!有些念想是可耻的,也是悲愤的
但,终归是温柔和牵绊
是一滴南北夹缝里含着晶莹的泪眼
这个年代讯息浩瀚,
虚空的潮水里把很多暗礁都磨平了
你不善写信,你不善措辞,
你不善记忆深处的年幼栖息
姐姐!在这个所有人都静默的上午
电话铃声响起,是一首很新很缓的歌
但这分明是相逢不适,淤积了层叠
于是我会发呆,于是开始想你
打断了一切,宇宙间的流年时日
冷暖中的少年时锦
我们缥缈微茫的,这一生
都似半场说不上急,
也说不上缓的秋。
姐姐!我们等待着、渴盼着铁树开花
只是,逝去的伤疤开放的了吗?
也许,这伤疤是一只鸟
一只秃了尾巴的鸟,有着明媚的心和柔弱的深情
只是你的那场春天是被埋怨、被诅咒、被贻误
零零落落,点点依稀
从潮闷通往侵蚀
姐姐!你的半生又变质了多少人事无常、幸苦怅惘
姐姐!我记忆中的卡车声,你应当有的
我记忆中的布谷鸟,你也应当有的
西山厨房的那座炉火、西圩老屋的那面灶台
大院子里的老彩电和半块有点受潮的饼干
你会在睡不着的夜里突然就想起吗?
泪水也会因为这些苦涩打转、呆滞吗?
在一天清晨醒来,闯入者
不知所措
姐姐!这场生命的离去或漂泊
实在太烂了
有些故事写的是东,偏偏又在西边重逢
影子
事与愿违了好些年
姐姐!在这个世界,我快记不起你的样子
你就说:你已经老了!
那么“曾经”就真的死去了吗?
姐姐!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年来,求因问果
这些年来,望闻问切
你的弟弟,生长、枯死、生长、枯死
在轮回中守着源自于你的孩子气
也要熄灭了吗?
姐姐!我很想你,这么多年了!
我一直在混乱的十二时辰里
伪装
把自己涂成无耻的混蛋、洒脱的浪子
或根本就是一个快要忘记自己是什么的虫子
强颜欢笑是最后的床铺
诚惶诚恐是善意的寿衣
姐姐!我突然想起了姥爷出殡前的那晚
你陪着我住在红砖的西屋里,窗口透风
隐隐作痛,淡淡凄哀
那是五岁的死亡,也是第一次死亡
姐姐!姥姥和妈妈都很老了,
她们一个经常忘记吃饭
一个经常忘记对我的严厉和渴盼
以及许许多多、反反复复
但她们仍会记得我,仍会记得你;
在某个百口难辨的傍晚,喊着你我的乳名
拼劲全力去惦记着你我的陈旧、真伪
问上一句:
“为什么我们一去,就没有了踪影”
我想姐姐你也懂得的
来日也许再无方长
又是谁最后的日子呢?
此刻,我在三十四天无雨的拥挤里
握着笔,也是空旷
假装摸着瞌睡的眼睛,
流了泪
裸露着我懦弱的尾巴
姐姐!这是虚伪的强大
和真挚的软肋
姐姐!这一世莫问飞蓬转徙
这一世尽管浑浊风雨
但终有归去来兮
姐姐,我一直想你!
2020·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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