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雄山脚下,一间独栋的欧式别墅格外显眼,平整的人工草皮上有个圆形池塘养著名贵的锦鲤,五根孔雀造型的灯柱下,各绑著嗜杀的比特犬,有犬界的恶魔之称,几个身形高大魁武的身影,来回梭巡,表情戒备,门内挑高客厅,气派非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吊灯,璀灿奢华的梦幻。孔雀此刻正负手在客厅来回踱步,焦躁不安,摁熄一根烟,整个烟灰缸都快满出来等待的煎熬,手机的铃声响起。
孔雀接起手机,对方传来冷冷的三个字:“失手了”
孔雀爆吼:“一群废物,赤蟒,你跟你的手下干什么吃的,在凯尔饭店摆造型吗?还是你们全他嗎的都闭著眼开枪,我姥姥开枪都比你准,你也别当杀手了,如果你唱歌不错的话,我建议你去当歌手”
赤蟒声音依旧冰冷:“那就叫你姥姥来罗,我打的是子弹,不是导弹,沒有GPS定位,再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口碑很重用,这种手下杀老大的单,实在太掉份了,影响我赤蟒的名声。其实我就跟出租车司机一样,都是靠行吃饭,这间不行就换别间,哪天我换到云魁帮,恰巧人家又要取你人头,那我的子弹肯定会挂上绝对值符号,贯彻我强大的意志,绝不失手。还有,你那一群白痴蒙面蝙蝠侠小弟,一个司机挂了,两个跑了,一个手被海岸踢断,其他要嘛被海岸挑了脚筋,要嘛被挑了手筋,可憐啊,跟錯了老大就跟找错医生一样,非死即残,人我安置在公司,找个中医大夫照看,医术不错,复原的机会很大”
孔雀被赤蟒冷嘲热讽,怒发冲冠到快要孔雀开屏:“很好,赤蟒,你给我等著,早晚灭了你,你这王八蛋”
“恭候大驾,不过请你别再派蝙蝠侠,我比较喜欢蜘蛛人造型”
“去死”,孔雀把手机砸向大门。
此时赤蟒站在万雄市最高大楼楼顶,肩背著他红色蛇纹涂装的狙击枪,风吹得他的短披风衣猎猎作响,中长的发飛成无章的狂草,赤蟒从墙角搬来一个废弃的花盆,里面还有些土,然后蹲在花盆旁,点燃三根烟插在土里,开一瓶昂贵的红酒喝了一口,对著花盆喃喃自語:“兄弟,我只知道你是孔雀的司机跟手下,不知你的大名,今天你完全是无辜躺枪,成为我枪下的冤魂,我也不说下辈子在找我报仇这种废话,记住了,投胎時算準時辰,找个好人家,一生富贵,安然终老。兄弟,我就用这瓶酒送你最后一程,一路好走,安心上路吧!若有缘,来世再见”,赤蟒站起身,把酒绕著花盆全部倒空,此时风吹得更狂了些,烟的末节,火光大盛的奔向终点,人生有多长,或许,一根烟的长度罢了。
赤蟒捋了捋飘散的发,脑袋回放那些曾经跟他交手过他却失手的高手,海岸是个特例,练武的宗师说过:什么武功最厉害,能不被对手打到的武功才是最厉害。海岸彻底的诠释这句话的精髓,牵制火力、抢地形、找掩护、还击、撤退一气呵成,超完美演出,就像一個出色籃球的後衛,精算所有可以突破防御、一瞬过人的时间差。除了叹为观止,还能说什么。
日子在往前推,两年前一个叫夕雨的杀手跟他同时锁定了一个墨西哥华裔的大毒枭,两人追踪了七天,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毒枭出门身穿防彈衣,頭戴防彈頭盔,身边保镖前呼後擁,最后,夕雨放弃狙击枪,改用一般步枪,在战术滑轨装上狙击镜,步枪调成三发点放,三颗子弹同一个弹孔,贯穿防弹衣,硬是把子弹钉进大毒枭的心脏。三颗子弹同一个弹孔对一个狙击手来说不是难事,但一个换了普通步枪,又连发命中同一个弹孔,那已经摆脱可以理解的范畴了,当时他用狙击镜看傻了眼,匪夷所思,这是怎么办到的,那时天空的云正被夕陽氤氳成像水彩画濛濛的橙色,飘著细雨,像纪念他第二次失手。
最初的一次,大概五年前吧!太岁刚出道不久,却威名显赫,也是个狙击好手,他们相约在万雄市与萍水县的边界一决生死,一条萍水河划开两个县市,太岁跟他在横跨萍水河一座叫蓝桥的桥下对决,两人隐踪在河岸的芦苇林中,比拼的是听觉的较量,双方在芦苇林游斗并计算著对方枪里所剩馀的子弹,当彼此都剩最后一颗子弹时,各自蹲在芦苇林思考著如何处理这最后一枪,忽然来了一阵风,風拨开芦苇,太岁跟他都发现距离他前方五米有顆鵝卵石,思虑反应以最高速运转,他立即明白这颗鹅卵石可能是太岁对他最后的致命一击的关键,两人对了最后一枪,子弹在鹅卵石滑出一道火花,兩人同时身体斜跃跳开。
过了几秒,太岁以为游戏结束,从芦苇林站了起来,而他也站了起来,拉开枪机,口中吐一颗子弹填入枪膛,太岁的表情换了三换,从惊讶再到迷惘,最后觉悟的一笑,枪响,太岁压榨自己最后一滴浓缩再浓缩的爆发力,往后一跃,在空中从腰间拔出手枪开了想要同归于尽的一枪,时间被冻结定格,两人彷佛可以看见彼此子弹贯破空气的轨迹,最后,子弹卯进他的肩头,片刻后,两人微微同时站起举著枪,太岁一只手按著腹部左下方,另一只手将手枪对空,清尽所有的子弹,这是太岁对高手的欣赏与赞叹,而他也明白并没有打中太岁要害,他的不败,被太岁终结。
赤蟒出道前,曾经当了三年的雇佣兵,在全世界各地帮人打仗,对也打,不对也打,不知道对不对还是打,只有服从命令,没有选择是非的权力。他的外籍狙擊教练对他说:“当子弹与枪口脱离风时,子弹就有了自己选择寬恕與制裁的权力,是与非只是战争的语助词罢了。
所以赤蟒在出道后,从来只是尽情的执行任务,结果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但他有了接不接任务的选择权,遇到高手,想一较高下的本能自然就会涌现,生死度外,结果更是度外,人,不要活到最后,才觉得自己从来不曾拥有过什么,失手只是遗憾,而赤蟒欣赏这弥足珍贵的遗憾,典藏在他的人生的博物馆里,像陈列在故宫的宋朝青花瓷。
赤蟒拿出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夹,从弹夹里拨飞一颗子弹含在嘴里,肩头一晃,狙击枪上手,快速装上弹夹,居高临下的瞄像灯火阑珊的雄都,寻找著被他遺落在這座城的原则跟教条,或许还有微薄的道义,然后枪口对空,打光所有子弹,拉开冒烟的枪机,将嘴里的子弹吐进枪机上膛,对空开完最后一枪,这是他对今天遗憾的敬意,也是对海岸深深的敬意,还有叫醒那些他得到的失去。
赤蟒叹了一口气暗想:“该是与天熙门分道扬镳的時候了”
赤蟒,并非冷血,只是低温,落冷在他浅浅忧郁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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