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
一个普通的8月31号。
下午两点零五分，我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报站提示上没有下一班车的到站预报。
（ 啊…又是晚点吗？）
我无聊的用脚趾摆弄着人字拖上夹脚的橡胶带，许是又过了五分钟，车站的人越聚越多。
（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按照平时的规律，这个点等车的人应该寥寥无几才对。我抬头环视周围等车人的身影，多是老人带着小孩和背书包的初高中生。
（ ……诶？今天几号来着，啊对！31号了，明天就开学了，怪不得…… ）
想到自己上学的时候，一般都是31号返校，下午会忙不迭的去买老师交代的新学期要用的文具……我暗自咋舌：失策了，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
（ ……可话说我今天出门是要干什么去的？啊——对，和朋友约了去吃圣泉公园门口新开的冰激凌泡芙。）
良久，公交车驶进站台，我习惯性的从兜里拿出公交卡，跟着大部队上了车。
不光是等车的人多，坐车的人也很多。
我走进车厢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歇歇脚。但奈何老幼如此之多，再加上车上原本就坐下的乘客，车上的座位都被坐满……了——没有！ 在倒数第二排靠近车窗的位置还有一个空位！
（ 啊，可惜了，是个被太阳正晒着的座位，怪不得没人坐，不过……旁边穿校服的女生……真可爱。）
难得的座位，我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我加紧步伐，走到了倒数第二排的双人座旁，看着面前梳着马尾的高中少女，她也抬起头看着我，腼腆的点起了脚尖，将双腿收向身体，给我留出了进去的空间。
（ 啊，好可爱啊，能坐在这样的女孩身边，被晒着也是幸福的啊…… ）
我轻轻的蹭着女孩的膝盖坐了进去，蹭肩而过的瞬间，一股甜甜的味道在我的鼻腔中绽放开来，是女孩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
（ 嗯，好熟悉的香味，是在哪闻到过呢……家里？不会，父母离婚再婚后，我一个人独住在一家三口的老房子里，那会是哪里呢…… ）
我忍不住微微侧头，深吸了一口气——清甜怡人，是一种莫名让人安心的味道。
我的目光不假思索的投向了女孩的侧脸，女孩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嵌在一双灵动的眼眸上，小鼻子虽不挺拔，却塌的可爱，尽显稚嫩，薄厚适中的嘴唇微微上扬，神情中充满着期待。
女孩似乎注意到了我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过头来，紧张的瞥了一眼我的脸，便轻轻低下了头，那羞涩的模样仿佛蚊子在我手心里叮了一个包，痒的我无从是好。
不知怎的，一向脸皮厚的我竟也脸红起来。面前虽没有镜子，但脸颊火辣辣的感觉的是真的。
声音嘈杂的车厢内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我猛然抬起头，空荡荡的车内只剩下了我和邻座的女孩。
我还未来得及茫然，面前就出现了一只细嫩的小手，手中攥着一束雏菊，花的香气悠悠的传入鼻腔……
（ ……恩，竟然和女孩身上的香氛味道一样好闻…… ）
“送给你。” 女孩清澈的声音滑过我的耳朵，我鬼使神差的接下面前开的灿烂的雏菊花束，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握住了女孩的手——就这样，我双手紧紧的包裹住女孩纤细的手，女孩的手紧紧的攥着那束雏菊。
（……天呐！我是疯了吗？！我在做什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慌张的松开了手，女孩把花束匆忙的放在我怀里后撤了手，还未等我转过头来道歉，女孩已经起身离开座位，她轻快的走到了车的后门，不时地回过头来看我。
我仍呆坐在原地，思忖着这样好的机会错过恐怕不会再有，是不是应该勇敢的追上去……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女孩红着脸回过头，抿了抿嘴唇唤道：“薛成，到站了。”
居然是在叫我！我忙不跌的走到后门，跟在女孩的身后下了车。
下车后，我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行人道，女孩时而走在我身侧，时而转过身面对着我背着走，一边走一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路就这样冲我笑着——仿佛在说：你个笨蛋，还在犹豫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要走去哪里，也不知道距离终点还有多久，走着走着，我愈发的不安，我害怕下一秒女孩就会转身离开，告诉我她的目的地到了，从此我们便消失在彼此的世界中……
人的想法有时候很恐怖，一点点不安的火苗，最终烧成了燎原的大火，上一秒我有多庆幸能够跟着女孩下车，共同漫步在树荫下，下一秒我就有多煎熬，我不想一切只停留在这短暂的相处间，我还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我！” 我骤然开口，心中的千言万语停留在了一个字后。
女孩停下了脚步，她就站在我的对面，神情的注视着我，好像努力的想要告诉我：不要怕，说出来，我在听。
“……我…” 一鼓作气，再而衰，我目光坚定的看着女孩的双眼，可声音却不争气的颤抖起来：“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啊！我居然说出口了！真的说出口了？！）
女孩静静的听着，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喜极而泣的样子更加的惹人怜爱，她认真的点了点头，靠在了我的怀里……
好软，这就是女孩子的身体吗，软的像棉花糖一样，闻起来也像，甜甜的，如果亲一下的话————我低头凝视着女孩水润的嘴唇，微微侧头，一点点的靠近，咫尺间，女孩的呼吸轻柔的环绕在我的鼻翼……
薛成——薛成——薛成，耳畔一声声呼唤仿佛如神明般将我抽离，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此刻四周白茫茫一片，我睁大眼，除了一望无际的白，还是一望无际的白…
再度睁开眼，眼前身穿校服的女孩换上了一条靓丽的连衣裙，可爱的娃娃领显得她更加俏皮，原本梳起来的马尾如今直直的散落在肩膀两侧，女孩手里拿着冰激凌，咬了一口举到我面前，我刚想尝一尝，女孩便消失不见了……
我转过头寻找，不远处女孩穿着一身火红如霞的嫁衣缓缓向我走来，我紧张的攥紧拳头，却被手中的盒子硌到了手掌，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嵌着祖母绿玉石的戒指，我看着女孩伸出的手，连忙拿出戒指想为她戴上……可戒指刚从盒子里拿出，女孩便又不见了踪影……
这次我更加慌乱，我开始向着无穷无尽的前方奔跑，擦家而过的依旧是无穷无尽的白，就在我几近崩溃之时，一个温暖的怀抱从我的身后将我环抱，女孩柔软的身体是那样清晰且熟悉，她紧紧的抱住我，我想转过身也拥她入怀，身体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爱你，薛成。”
女孩的声音再次传入我的大脑，就在一瞬间，我脱口而出：“我也爱你，可歆。”
（……可歆？！）
一瞬间，记忆如排山倒海般向我涌来，这个和我相爱相知的女孩我怎么能忘记？从高中入学仪式的那一天起，我的眼睛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离开，恋爱、结婚，我们一同经历了人生最难忘的十年……
渐渐的，我仿佛有了力气，我努力的睁开眼，不明的光亮刺的我眼睛生疼，模糊的视野正中站在一个女人，女人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手捧着一束雏菊，长发盘在脑后，熟悉的五官有了些许的老态……啊…好累，这是我的可歆，可是我没有力气再好好看看她了，抵不过千斤压顶般的沉重，我再一次合上了双眼。
这一次，没有白昼，没有黑夜，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记得“我”了……
滴————
床头前的监控器发出刺耳的轰鸣。
“唐女士，病人脏器衰竭，自然死亡，请您节哀。” 一个中年医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死亡通知书，递到站在病床前的女人手里。8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女人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把手中的捧花放在男人的胸前，一笔一顿的在上面签上了名字：唐可歆。
早在八年前，他刚刚就职在这家医院的第一年，病床上的男人就因车祸住了进来，因为公司聚餐后同事酒后驾驶，导致副驾驶上本就醉酒不省人事且未被系上安全带的男人重伤成为了植物人。
没有病床前的女人八年如一日的精心护理，这个男人恐怕早就死了。即使一开始医生便告诉女人，这个男人不会醒了，她也不曾放弃。
今天晚上，正巧他值夜班。傍晚才把男人托付给护工打算回去补觉的女人突然折返了回来，在凌晨1点钟的住院部楼外苦苦哀求看门保安，要求上来见丈夫最后一面。
作为男人的主治医生兼值班医生，他在听说了来龙去脉后，答应了女人的请求，并通过自身担保让女人过了保安那一关，来到了病房。
理由很荒唐：女人回家后就累睡着了，睡梦间，她梦见了丈夫第一次约她去吃泡芙时的情景，睡梦中的男人不是高中时的青涩模样，而是穿着出事那年，刚结婚后买的情侣人字拖。
女人预感是丈夫来和自己告别。
果不其然，1点39分，在病床上躺了八年未曾睁开眼的男人奇迹般的睁开了双眼，尽管只有短暂的30秒，但就是这短暂的时刻，男人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在了女人的身上……
尽管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早已满头白发，眼角下的乌青大的吓人，廉价的白衬衫在瘦削的身体上打晃，早已没了病床前相框上两人合影上的青春模样，时隔八年，男人依旧认得她。
在这最后的30秒，女人眼泪止不住的划过脸颊，但是她依旧微笑着，笑得春风拂面、杨柳依依，笑得世间美好、尽此芳华，尽管面前的男人早已没了没了病床前相框上两人合影上的健硕潇洒，皮包骨头插满导管一副骷髅模样，她依旧笑得和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一样，因为她爱着爱着她的他。
【结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