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钱

一个阿伯来敲门，拿了张一百块给我爸。这样的一百块已经领了一年多，因为阿伯一般在我们去上班的时候拿过来，所以我隐约只知道这钱的名义是什么。

我问妈是一人一百还是两人一百。妈说是一人一百，明年她也可以领了。

是啊，明年她也60了。记忆中他们的模样似乎都没有变过，可是已经有很多小朋友喊爸爸阿伯，喊妈妈老姨。每次听到，我都刻意去回避，假装没有听到。

村里每个月会给上了60岁的老人发这份钱，叫做“老人钱”。

以前我只知道另一种叫做“老人钱”的东西，每次村里有哪位老人去世了，就会有一些类似妇女干部的大妈来家里收钱，记得好像是50岁以上就得交，一人五块钱，交了两年五块钱之后有一天大妈说我们家得交十块钱了，两份，那时我就知道，我妈也50岁了。

我宁愿去交这个五块钱，也不愿他们去收那个一百块钱。老人，在我印象中应该是爷爷奶奶的样子，当爸妈也要被套上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很介意。

前几天，妹妹过完国庆假期又要回广州工作，朋友在外面的公车亭等候，她就自己走过去。过一会儿，爸借口说着她把包包那样拿在手里不安全就跟在后面出去，我最后尾随，快走到公车站的时候，爸已经往回走。说妹妹已经上车了，他刚刚在路口望着，没事。

我没有跟妹妹说，那天她其实不是自己出去搭车，后面还有爸在看着。那时候我在想，我们平时跟爸爸没有多少语言交流，甚至有时会因为他的古化思想觉得无法沟通，但一些细微的地方，他有自己的方式，可能我去外读书他也曾这样远远看着，只是我不知道。

我已经给妈买了好多年的染发膏，爸不肯用，其实已经满头白发，我故意看不到而已。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同学来我家玩，叫妈妈阿姨，爸站在那儿她却迟迟没开口，最后她喊我爸伯伯，私底下还问我，那是我爷爷吗。我们当着玩笑在聊，心其实还是挺难过的。

看来我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在回避这些，不想承认他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人”，理由是我还小，我还小，我们都还小，再过十年，我们还是没有长大，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