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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重要提醒，重要提醒，重要提醒，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大家一定要找房东商量打印发票的事儿啊。”老陈看了看微信群叫‘娃娃艰苦求学记’的消息，旋即点了一根烟。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老陈的朋友同事都开始称呼他为老陈，其实他也才三十出头，可能是因为鬓角横生的白发，亦或许是因为大笑时明显的眼角纹。
明年老陈的儿子就要上小学了，可是就孩子在哪上学的问题他和老婆已经来来回回商量了八百遍了，但是依然没有结果。
不是没想过在北京上学，他也找房东商量过了，跟房东续签合同的时候他就跟房东谨慎地聊过此事。
“如果需要占用学位的话，六年内您家里的孩子就不能用这个房子上学了，如果您刚好不用，我们可以把学位买过来，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老陈开诚布公地说，他不想拖泥带水。
“如果你们给钱的话，那可以的，我们确实用不着。”房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续签完租房合同，房东甚至还热心地说：“如果需要啥帮忙的，尽管说就行。”
老陈两口子感激不尽，心生雀跃，心想还好遇到了好房东，以为有多难的事，没想到房东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花个几万块钱买个学位能在北京上学也行啊，值了。
这是他们最早达成的共识，让孩子在北京上学，那样总算不至于缺席孩子的童年，父母都能陪伴在孩子身边，让孩子有足够的安全感，一家人整整齐齐，父母在哪，家在哪；孩子在哪，家在哪。
2
自从决定了在北京上学，好像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两口子每天都似乎有了更多的动力，老陈在想着明年换个赚的更多的工作，孩子如果可以在北京上学，意味着他还有至少五年的机会在北京奋斗，五年哪，对三十岁的他来说太宝贵了，意味着还有机会，如果运气不错说不定还能买个属于自己的蜗居。光是想想，老陈就已经心花怒放了。
这天，老陈两口子带着孩子在外边玩，旁边的中介手里拿着传单恭敬地递给老陈，“哥，看看房子么？最近有几套房子特别合适，性价比特别高。”
要在以前，老陈是看也不看的，好几百万，你看我像有钱人的样子么？你看我脑门上有贴着土豪二字么？但是今天他心情好，认为自己已经是准买房客户了，甚至都觉得中介眼光真好，一下子便从人群中辨别出了他的目标用户。
“嗯，我看看啊，老婆，你过来看看。”老陈老口子兴致盎然地看着聊着。
“呦，这不是老陈么？”老陈寻声望去，原来是同事小杨，叫小杨呢，是因为人家确实小，不到三十岁，因为他家孩子也是明年上小学，所以便同病相怜慢慢熟络了起来，有什么消息也共享一下。
“我跟我们房东聊过了，没想到他很痛快地答应了。”老陈急迫地把小杨拉到一边，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了小杨，“你们也得赶紧问问了，别耽误了孩子上学，这可是大事!”老陈最后加强了语气，庄严地说道。
“嗯，是啊，确实是个大问题”小杨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老陈使劲地点着头。
“跟我老婆商量了之后，我们决定买房了，毕竟租房也怕有变故，这不，我们今天是来走流程的。”老陈已经忘记了收回自己张大的嘴巴，过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哦，我还说呢，那，那真是恭喜你们了！大喜大喜！”
说完，小杨跟着中介走远了，看完是已经买完了的。
“怪不得，怪不得小杨会出现在中介门口，诶，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刚刚真是太失态了。”老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榆木脑袋，忿忿地自言自语。
一路上老陈就像霜打后的庄稼一样，一点都提不起劲来，倒也不是说嫉妒人家，是说人家小杨咋就说买就买了，我老陈好歹也三十了，这么多年连个蜗居也没能买到，老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看看刚才那羡慕的眼神，挡都挡不住。
“人家们都好厉害啊，不过我相信，我老公也是很优秀的，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技术过硬，为人处世又好，这我是知道的，就等那个伯乐出现了。”老陈的老婆静文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更多的，还有激励。
“嘿嘿，感谢老婆大人赏识。”老陈从心底里感到欣慰，老婆从来没有给过他压力，从来都是鼓励他，赞赏他。这也让他越发的难为情，干了十多年了虽说技术还可以，但还是基础员工一个，连个小小的经理也没混到，诶，说到底还是无能啊。
“老公，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在北京买房啊”，吃饭的时候静文试探着询问老陈。
老陈知道静文是看到别人买房受到刺激了，但是他又何尝不是呢？如果决定要在北京上学，那有房子绝对比租房要好十万倍吧，可以不用担心房东临阵变卦，可以不用再搬家，可以不用每年花好几万租房了！
“可以，我觉得可以，”静文没想到老陈答应的这么快。
“等放假的时候咱们就回去一趟，让中介评估一下看能卖多少钱，不够的从银行借点。”老陈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快速地说着。
“老陈说的这么冷静，原来是早就打算好了啊，连首付不够的钱都规划好从哪凑了，”静文看着老陈，想着笑出了声，“老狐狸~”
老陈本打算给自己五年的时间买房的，没办法，小陈说的对，怕有变故。
所以，他也想到了这唯一的办法：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这点上他还是很佩服他老婆的，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想到这里，老陈欣慰地笑了。
希望破灭的时候总有意想不到的地方会升起亮光，现在，老陈又是斗志昂扬的了，生活真会跟人开玩笑，时不时地就要捉弄你一下，好像是为了提醒你，喂，快点跟上步伐，别掉队了！
3
还没等到放假回家。
有天，静文下班回来就劈头盖脸地跟老陈说：“我好多同事都在办理天津户口，北京落户太难了，天津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考虑？”
“天津?为什么要去天津？人生地不熟的，去干嘛？”老陈不假思索，张嘴就来。
“为什么不能去？有了户口才是真正的有了根，我们在北京就算有了房子也永远是浮萍，永远落不下地，扎不了根。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初中变革了？”静文话锋一转。
“不知道啊，变革啥了？”老陈一头雾水。
“现在初中跟我们那会可大相径庭了，现在初中考高中只有一半的升学率，一半的孩子要止步于高中去上技校了。”静文接着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老陈不解：“国家需要更多的技术岗位？”
“对国家而言，是的，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咱们的孩子可能连大学都没得上了！”静文提高了语调。
“没那么夸张吧，咱们的孩子，不至于那么差。”说到孩子，老陈心生骄傲。
“你知道在北京上学是不能参加高考的吧，不能高考就意味着需要提前转学，那什么时候转学呢？初中转？按这个政策晚了吧？小学转？几年级转？有的地方要求小考前提前一年转，否则没有学籍，更不用说好的小学可能是没有多余的学位来接收转学的孩子的；有的地方可以读完小学转，但是需要来本地参加考试，根据考试成绩分派学校，你觉得学的不同能适应人家的考试么？”静文的话字字诛心。
“那怎么办？”老陈什么时候烟不离手了呢。
“天津对我们来说不合适，大多数人选择的未必就是对的”老陈据理力争，“我们从来都没有去过天津，连玩都没有去玩过，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不喜欢那个城市呢?”
“最起码天津的教育资源好，高考录入率多高啊，为了孩子我愿意去。”静文反驳道。
“我承认孩子的教育很重要，但是生活也同样很重要啊，我不愿意放弃一切单为了高录取率就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那你说怎么办呢？”静文转向老陈，托着腮帮愠怒地盯着他。
“实在不行，就去老家呗，回去建设家乡也挺好，你说是吧？”老陈讪讪地笑道。
“可以啊，只要你同意，我有什么意见呢？反正又不是靠我赚钱养家，你才是一家之主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啊！”静文耸耸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是啊，我三十了，我顶着了天立着了地么？很显然，没有，老陈感到一阵烦躁，老婆是在挖苦我么？嗨，是我想多了吧。
老陈不是没想过回老家，这些年过惯了紧凑忙碌的生活，他很羡慕村子里老百姓的生活，一切都是慢条斯理的，悠然自得的，闲聊着在地里干活，端着碗在门口吃饭，晒着太阳吹着小风，晚上看着星星唠着嗑。美，真美，一切都是他想象中退休后生活的模样，他很喜欢，很羡慕，每次回家匆匆地待几天都是他人生的奢望，但现在他能放下一切回去么？上有小等着他解决上学，下有老等着他赚钱养活，他不能啊。
现在在北京上学好像也不怎么靠谱了，老婆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怕孩子回来找不到好学校；怕孩子回来跟不上课，以至于上不了高中；怕孩子回来没有固定的朋友；怕孩子到时候有心理落差，一切都显得那么得不偿失。
那么就只能老婆带着孩子回来了。
那么就意味着老陈不能天天见着老婆孩子了，只能放假回来了，那不就缺席了孩子的成长了么?
想到这里，老陈感到万分沮丧，在他所考虑的诸多因素里，好像没有任何一种选择是包罗无遗的，生活的上空散发着无奈的气味，他的信念和智慧已经被迷惘所束缚。
作者：子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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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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