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女星崔雪莉又一次上了热搜,并且让微博瞬间瘫痪。
而这一次是因为她被确认已经在家中自杀身亡的消息。
我对韩国娱乐圈一向不关注,曾一度被大学室友戏称为女生中少见的不追韩剧的“稀奇动物”,对雪莉更谈不上了解。
如果不是那些频频出现的与她有关的娱乐新闻和微博热搜,我可能直到今天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来过这世界。
在关于雪莉的那些微博热搜下面,评价总是两极分化,喜欢她的人赞她貌美,是“人间水蜜桃”。
而大部分讨厌她的人则隔空喊话她“得了精神病赶快去治”。
生烤鳗鱼并在旁边配音说“救我”的视频被批残忍;
晒断头芭比娃娃照片被炮轰变态;
她的随性自拍不是被群嘲放飞自我就是被讽刺用“性暗示”炒作自己。
甚至当她自杀的消息上了热搜时,还有人第一反应是问:
“就是那个不穿内衣的韩国女明星吗?”
她身上有太多太多负面的标签。
直到她因为重度抑郁症选择上吊自杀的消息被证实后,大家才突然意识到:
她之前发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照片,做出的那些疯疯癫癫的举动,是不是崩溃前的求救信号?
有人翻出她之前的自拍,指出手臂上有好几道自虐后留下来的伤疤。
也有人翻出知乎上前两年对她的预言,说她的眼睛里都是不开心,三年内不是结婚隐退就是自杀。
她也曾在被采访时,希望大家多了解自己一点,多疼爱自己一些。
可是在她最需要被帮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直到悲剧的发生,我们才成为了预言家。
鲁迅先生在《而已集 小杂感》里写道: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事实再次证明,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关于雪莉的舆论在她死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多人在网上痛骂曾经攻击雪莉的人,称他们是杀死雪莉的凶手,虽然这批人可能跟当初骂雪莉的是同一批人。
毕竟选择用新一轮网络暴力来指责网络暴力的人,自己也理智不到哪里去。
所有针对雪莉的恶意仿佛全部消失不见,每个人都在夸赞她的美丽,纷纷对之前她频繁被骂上热搜的事情选择了突发性失忆。
微博上有一位博主说:人的宽容和理解总是更容易留给死者。
“当你开始死去,全世界突然爱你。”
多么讽刺啊。
在我的葬礼上,人们唱起了赞美诗; 我躺在那里,他们争相往我的手中塞满百合;可我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给我鲜花?
我有一位同样正在被重度抑郁折磨的朋友,看到这句话以后悄悄过来跟我说:真好,我也想去死一死,这样他们就会爱我了吧。
我的这位朋友早在前几年就被抑郁情绪包围,最初她也试过倾诉和求救。
可是恋人疯狂地否定,让她不许胡说;
身边最亲密的朋友安慰她说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不太熟悉的朋友远远看着,觉得她的性子最是张扬洒脱让人羡慕,哪里像是会抑郁的样子;
而她信任、尊敬,在她心里博学睿智的人对她的评价则是读书太少又想的太多。
渐渐的,她选择保持缄默。
后来情况逐渐严重,她自己偷偷去医院检查,被确诊为重度抑郁。
有朋友知道了以后安慰她说,这些检查都不准的,不能当真,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这种变相说人矫情的安慰让她更加难过,偏偏对方也是好意,让你无法苛责。
所以今天我站在这么高的道德制高点上,不是为了指责任何人。
只是想让你们都能看到,我要跪下来求求你们,好好去弄清楚什么是『抑郁症』吧。
抑郁有时不是不快乐,而是失去了活力,对任何事都丧失兴趣。
在她最严重的时候,完全找不到活着的意义,甚至想到吃饭需要咀嚼都会觉得好累,不如不吃。
之所以没有选择自杀,是因为想到自己还有亲人和朋友,怕自己死了他们会难过。
仅有的责任感支撑着她的人生,可惜的是被她珍惜的这些人也没有办法理解她。
“我每天醒来只想躺在床上,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哭,我光是活着就用尽了全力,可是连我的父母都认为我是在逃避社会才不愿意出去工作,是不是只有我去死才能证明我真的生病了?”
她曾经这么问我。
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理解比盲目的关心和敷衍的安慰更重要。
可不凑巧的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即使是父母、伴侣、孩子、朋友,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让我们真正地体谅对方。
针扎在自己身上,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所有的痛苦没有人可以代你受过。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这几年特别流行一个机器,它可以模拟女性分娩时所承受的痛苦。
我看过好几个新闻报道:丈夫用这个机器体验过生孩子的疼痛之后,不禁潸然泪下。
他们感叹妻子的辛苦,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可谓是皆大欢喜让人感动。
可是永远没有机器能够模拟出抑郁症患者的内心世界,去让他们身边的人来一次感同身受的体验。
很多人都说,会得抑郁症的人其本质大都是善良而又聪明的人,只不过他们比普通人更加敏感。
因为善良,让他们在“为难别人”和“为难自己”之间选择了后者。
也因为聪明,让他们能够更容易看透: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自私、冷漠、肮脏、丑陋。
这人间究竟有多不值得。
所以人们一直在好奇,因为抑郁症而离开的人,到底是想通了,还是想不通了呢?
但是不管他们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相对于那些选择伤害别人而让自己活得更好的人,选择和自己较劲的抑郁症患者,大多数都在生活中默默承受了很多的伤害。
即使这样,在生病后还要面临着“矫情、太过脆弱”的指责和恶意的揣测。
所以,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一个抑郁症患者,那么沉默,就是你最大的慈悲。
在生活中,有很多时刻会让我们难过。
被上司骂了,你可能会无精打采一个下午;跟女朋友吵架了,你可能会难过两个星期;失恋了,你可能会借酒消愁三个月。
不是我们脆弱,而是人生太过艰难。
前一段时间有条新闻,说的是一个男子二十年后在街上遇到了自己的初中班主任,然后拦住对方,对昔日的老师连连掌掴。
事件很快发酵,网上对那个男子一片骂声。
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他在读初中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寒被老师看不起,经常在学校遭到老师殴打,这位老师甚至还会在班级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连踹他十几脚,然后用脚踩着他的头。
那个男人的妻子接受采访时说,直到现在他还会梦到当年被老师殴打的情景,然后在深夜里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看,人在童年时受到的冷待,更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普通人尚且如此,作为公众人物的明星呢?
伴随着名利、高收入、很多人的喜爱和关注一起来的,是更大的压力。
时时刻刻被人拿着放大镜找错误,动辄就会遭到上万陌生人的轮番辱骂,其中更是不乏恶毒的诅咒。
这大概就是成为明星的代价吧,而这些言语暴力往往不只是公众人物独自承受,在大多数时刻,那些恶毒的辱骂中还包括他们的父母甚至懵懂的孩子。
我们每个人都在羡慕明星的高收入、受追捧、羡慕他们在人群中心闪闪发光的生活。
但是很少会去想,他们也是跟我们一样普通的血肉之躯,会老、会生病、会疼痛、会难过。
甚至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让他们觉得人生无望,非死不可。
电影《阮玲玉》中,一代影后阮玲玉吞下大量安眠药,在遗书中写下了“人言可畏”四个字,就此香消玉殒。
八十多年过去了,还有人在阿娇的直播中反复用陈冠希的名字刷屏,一次一次的对她进行“荡妇羞辱”。
同样因抑郁症离世的张国荣不止一次被公开抨击过性取向,曾经在参加颁奖典礼时新车被划花,围困六个小时才得以脱身,也在开演唱会时收到过冥币和花圈。
他在遗书中留下了对这个世界的疑问:
“我一生没做坏事,为何这样?”
奇葩说第二季讨论过一个辩题:丑闻主角活该被万人虐吗?
马东在最后做总结陈词的时候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我们在讨论这个题目的时候一定先分清楚,什么是丑闻,什么是悲剧。
比如说,二十年前金姐的故事很多人认为是丑闻,但今天我们觉得那个时候我们对她的不理解是一种悲剧。因为我们的知识系统还不健全,我们还不够开化。
在中国历史上,我们曾经是对同性恋最宽容的文明。要不然就不会有所谓的龙阳之好,唐代的断袖等等的故事。但是为什么我们大约在十五年前在讨论同性恋的话题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巨大的丑闻。
“怎么会这样呢?这是病吧。这是犯罪吧。”
这是悲剧。
就在雪莉去世的当晚,有人在微博上攻击曾自爆患了重度抑郁症的热依扎是炒作。
在质疑热依扎的评论中,还有人说出了“抑郁症才不会像你一样每天发这么多微博”这种不是理由的理由。
看吧,上一个受害者刚刚死去,流言就拿起了它手中的尖刀,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公众不止对待女明星苛刻,男明星同样也不好过。
之前被全网嘲“油腻”的杨洋在《花儿与少年》之后再也没接过真人秀,却还是因为接拍了《全职高手》被人在清明节烧纸钱诅咒。
黑粉在黑自己讨厌的明星时,给对方烧纸钱、PS遗照,诸如此类的过激行为向来不在话下。
我们永远想象不到恶的底线。
在网络发达的时代,很多人打着言论自由的名义肆意地攻击别人,根本不是为了正义和对错,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
不是所有人都是人的。
韩国娱乐圈向来被大家认为出了名的脏,艺人的生存环境也更加艰难。
前有张紫妍,后有崔雪莉,她们都选择用生命来对这个肮脏的世界做出最惨烈的反抗,也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和叹息。
雪莉的离开总让我想到另一个国内女明星郑爽。
因为偶像剧爆红,被无数粉丝称作小仙女的她看似被鲜花包围无比幸福,拥有太多让人羡慕的东西,却坦言自己因为自卑去整容。
没有开通微博的时候,郑爽的名字就天天挂在热搜上。
从素颜出门放飞自我到街头抽烟,再到开了微博发些莫名其妙的话被人说是神经病。
纵使舆论对她多有苛责,我对她却永远无法反感,只有心疼。
我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
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
我是一个灯火流丽的都市里明明存在
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那些饱满丰盈成熟得快要滴出汁的水蜜桃,是什么时候开始从里面烂掉了呢?
我们谁也看不到。
漂亮的外貌会获得很多的关注,可有时候也会带来更多的恶意。
所以我天生对那些活在聚光灯下的漂亮女孩子心存悲悯。
美好的事物从鲜活到衰败总让人觉得惋惜。
我想,你们也一样。
那就希望那些美丽又勇敢的生命,最终到达了他们想去的地方,找到了他们想要的自由。
再见,二十五岁的崔雪莉。
——写于10月14日深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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