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图书馆机房的一个小角落,我百无聊赖地看着课件,学医真的是件苦差事,单单是一个单元的课件就有将近两百页的PPT。微微转动已有些僵硬的脖颈,像失去了润滑的机器齿轮,发出咔咔声。低下头去,冻得冰凉的手捂住被屏幕映得红通通的脸庞,颇有些自虐般得揉搓起来。
余光里,一双橙黄色的高邦马丁靴交叠在电脑桌的下方。在昏暗阴冷的机房中,那抹黄仿佛初生的太阳,一下子闯入人的视野,并不刺目,却再也无法让人忽视。视线缓缓向上扫去,那鞋子的主人是个白净柔和的男孩子,清淡的目光透过干净朴素的镜片,专注地看着屏幕,左手微微张开压在书本上,典型的医学课本——蓝色的板砖一般,右手拿着笔覆在鼠标上,不时滚动着滑轮,骨节分明。
我有些慌乱地将头摆正。心思却完全不在复习上了。尽可能地将身子往后靠,企图将邻座的他收入眼底。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了笔,搓了搓双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手机,我隐约看到他打开微信,刷新,没有新的信息,他也无甚表情,随即自顾自地打开维信上答题的一个小程序,巧的是,我也在玩。
眼睛斜得我有些许的痛意,便向相反的方向望去。今晚大抵是复习不成了。忽然听见一声低低的短促的惊呼,回过头去,看到他一脸懊恼,很快又转成了无奈。我猜是反应太快按错了吧,我不禁抿了嘴角。
很快他又放下了手机,继续投入到汪洋的学海中。他依然是专注地看着屏幕,我依然是使劲地将身子往后靠。
闭馆的歌声悠扬响起,他似乎还有最后一点笔记没有整理完,加快了写字的速度。我缓慢地整理背包,直到无甚可收拾的了,才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外面仍在下雨。这段时间的雨还真是连绵,朦朦胧胧,透着寒意。伞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我没有去取,而是站在屋檐下观望着成群结队撑伞离去的人们。几分钟的时间里,我幻想了好几个画面,他若有伞,我便装作没有伞与他共撑一把,他也许会将我送回我的宿舍再走,也许到了他的宿舍,我再淋雨回去,巧一点的话,我们宿舍可能在一栋楼;他若没伞,我便邀他一起……还在幻想时,他已打开了伞走入雨中,于是几个念头都纷纷破灭。不愧是,幻想,我自嘲。
我匆匆拿过伞撑起,跟上,跟在他身后一米左右。他将包背在身前,右手撑伞,左手拿着手机,耳上插着耳机,手机映得他的脸明灭,也映得周遭的雨泛起光晕。
我偷偷地拿起手机,对着他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没有声音,没有闪光灯,他走在前面,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曾经某一次普普通通的图书馆学习,被一个小变态盯上了,还是个怂到连搭话都不敢的小变态;不知道那个小变态自那以后喜欢低着头走路,看到橙黄色的鞋子都会眼前一亮,欣喜地向上看去,再失落地低下头来;不知道小变态后来多喜欢去图书馆转悠,明明不需要去机房,也绕了个圈子去看一看有没有那抹黄;不知道一张模糊的背影图,即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分得出来的背影,在一个人的手机里存了多久;不知道有个人多么期望与他再见,幻想着下次相遇,能够鼓起勇气,打声招呼。
自始至终,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狂欢。
或许我们都曾被某一个画面突然触动,在心中留下难以忘怀的痕迹,而画面之中的人毫不知情,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一瞬的感动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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