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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永宁桥

欢喜永宁桥

作者: 瓶盖pupu | 来源:发表于2018-11-06 01:24 被阅读0次

    “哎,再见了。”公元2017年7月6日凌晨3点,我知道,该结束了。

    (一)

    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夏天,建成已6年的我正和小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手中拨弄着垂下的杨柳,虽然被骂过很多次,却还是改不掉这个坏习惯,久而久之,那杨柳小姐姐也便由我而去了,只要我不弄疼她就是了。无意中,便看见远处跑来一个人类小孩,大约4、5岁的样子吧,眼睛红肿,似乎刚哭过的样子,肉嘟嘟的小屁股就坐在那台阶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似乎说着什么。我支着耳朵听过去,原来是在抱怨别人不和她玩哩。“哼,都不和我玩,哼,你们人多了不起吗?不和我玩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是很好的,等下次我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不带你们一起……”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下午。“真是小屁孩,就这点事情能说这么久”我心想。虽然彼时我也就不过6岁,不过我们本来就比人类的成熟的早些。那天下午,我忘记了和小河都聊了些什么,也忘记杨柳姐姐有没有骂我,却记着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和那眼泪汪汪的大眼睛。

    后来,又过了好久好久,从桥上走过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我却再也没有见过她,“也许,她搬走了吧”,我心里想着,隐隐有些遗憾。但那遗憾的心情也就持续了那么一小会,慢慢的,便忘记那个小小的插曲。

    (二)

    再见到她,已是十二年之后,当年那个肉嘟嘟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袅袅聘婷的大姑娘了,但那一双大眼睛却让我一眼便认出了她。"原来那小丫头长得这样好看”本只是心中所想,却不禁脱口而出,惹得杨柳姐姐和那小河一阵嘲笑。

    她在桥上驻足良久,我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看见她大大的眼睛中似乎藏满了心思,心想着当年那样一个泼辣顽皮的小姑娘再也不见踪影,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她在那待了一整个下午,我也陪她站了一整个下午,虽然,她看不见我。日落西山之时,她终于走了。

    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沉思良久,我以为,又会像这次一样,再见面还要过好久。却不知道,第二天,我就又见到了她。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杨柳姐姐还在沉睡,小河似乎也还做着梦,我却惊喜的发现,她已站在桥上。还是悲伤的样子,还是不发一言,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看着远方,这一瞬间,我突然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突然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而悲伤。然而我的修为却不够我现身与人类面前,只能像昨天一样静静的陪着她。这次,不到傍晚,她就早早的走了。我心中却越发的好奇,也越发的盼望她来。

    然而,她却又好久没来。

    (三)

    大概半个月后,我又见到了她。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是和一位男子一起来的。

    “我,要成亲了。”沉默良久,她先开了口。

    成亲?是了,人类到这个年龄都是要成亲的吧。只是听说这成亲是一件喜庆的事啊,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呢?

    “恩,我知道。“男子回到。

    她继续说到:”是城西林员外的儿子,他家也是个富贵人家,爹爹说和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以后,我们就真的见不了面了。“

    ”怪我无用,没有考取到功名,家境又贫寒,说服不了你爹爹……或许我们,是有缘无分吧。下辈子,晴儿,你一定嫁给我可好?“男子哭着说到。

    玲儿?原来她叫这个名字啊,只是不知道是哪个”lin“字呢?唉,只可怜又是被棒打鸳鸯的两个苦命人儿。

    ”下辈子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以后,只愿你能找一个和你两情相悦的贤良淑德的女子吧。“

    ”不,不会的,我再也找不到像你一样的女子,我也不会再娶。“

    ”痴儿,不要说傻话,这辈子还有那么长,不要说傻话啊,我该走了,你,要好好的。"

    说完,她就捂着手帕急急忙忙的跑掉了,只剩下那个男子,呆呆的站在桥上。我远远地看着他,突然想不明白,’为何相爱的人不能相守终生呢?人类的成亲到底为的又是什么呢?想想,还是像我们这样,悠闲又自在。

    那天,星星都已露出,那男子才仿若失魂落魄般的走了,也不知道以后他会怎么样,唉,人类啊,太难懂。

    (四)

    再见到她时,她已嫁做人妇,那高高挽起的发髻,还有那华贵的衣服,似乎都显示着她过的很好,只是,我却知道,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藏着太多的悲伤和思念。

    她每天下午必来,却只待一刻钟左右,便会有丫头来接她回家。她从不说话,也没见过她笑过,想起来,似乎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笑起来的样子,不过,她这么好看,笑起来一定是很美丽的。我想,如果我能现出人形,我一定是会逗她笑的,只可惜啊,也不知道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现出人形呢?

    慢慢的,我似乎越来越盼望她的到来,就连小河和杨柳姐姐嘲笑我,我也不管,每天只看着她来时的方向,像魔怔了般。只要她来,我就开心,即使她从来都不知道我。

    (五)

    春去秋来,杨柳绿了又黄了,小河冰封又化冻,她这样每天来到桥上待上一刻钟的习惯,已经有五年。她从自己一个人来变成带着个小男孩。她还是不太开心,眉毛微促,小小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远处。她带来的小男孩就一直在桥上跑来跑去。

    “这小鬼,哎呦,可疼死我啦!”只听杨柳姐姐一阵哀呼。却原来那调皮的男孩折了一节柳枝想让他娘亲给他折个头环。她俯下身子,看着男孩胖乎乎的小手中的柳枝,眼中的忧愁稍稍褪去,嘴角似乎向上提了提,然后接过柳枝。

    就这样,又持续了三年,那个小男孩也慢慢长大,再然后的很多年,我都没看到那娘俩。

    (六)

    我仍旧在那条河上,每天看着人来人往,清晨赶集的大娘,逛街出游的公子哥,挑着货物的小贩,偷偷摸摸约会的小情人……杨柳姐姐发福了,腰肢越来越粗,头发也越发茂盛,她最近似乎在和对面的那棵柳大哥约会,小河说总能在夜晚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那天她来的时候,我差点认不出她。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皮肤不再光滑细腻,走路的姿势也不再那么轻盈。若不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动人,我真认不出她。

    她还是站在老地方看着远处,只是精力大不如前,站了会就在台阶上坐下,然后自言自语的说着些什么。像小时候一样,我伸着耳朵凑过去听:“你终究没有来,我等了你那么多年。那年,我多盼着你来带我走,哪怕违背爹娘的意愿,天涯海角我也愿意随着你去。可你,怎么不懂呢……这么多年来,我在这座桥上等了你那么久,却再也没看到你。这辈子,我把整颗心都给了你,终究是对不起我的夫君。我怕是不行了,你再不来,这辈子,我们就再不能相见了吧。”

    “哦,原来她一直在等那个男人啊”我知道她口中的“你”就是她在成亲之前见的那个男人。这么多年,即便已经结婚生子,她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人类的感情,真是长远却又复杂呢。

    她就这样一直待到夜幕降临,那男人终究没有来,她走了。看着她颤颤巍巍的背影,我突然有种预感:她不会再来了。

    后来,我真的再也没

    看见她。

    (六)

    这已是她离开的第150个年头了,杨柳姐姐早已不在,只剩小河还偶尔陪我聊聊天,我俩的精力却大不如前,我还等着再见到她时现身陪着她逗她笑呢,只是近段时间以来,身上疼痛不已,估计是等不到她了罢。也许,这就是天意

    这天晚上,远远看来一小孩童,4、5岁的年纪,穿着小花裙子,哭哭啼啼的跑来,肉呼呼的小屁股坐在桥上,边抹眼泪边嘟嘟囔囔:‘哼,都不和我玩,不玩就不玩,等明天我去幼儿园告诉老师去!“

    ”呵,这小屁孩,又哭了”,只是这次,我倾尽剩下的修为,幻成那200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6岁的小男孩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喂,小丫头,你别哭了,我陪你玩!”我站在她的面前,第一次以人类的模样站在她面前。

    她抬起哭泣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里红通通的,”我才不是小丫头,谁要你陪我玩,哼!“

    ”那你不是小丫头好了,你不要哭了,我们一起玩吧?。“

    ”恩,那玩什么呢?“她边抽泣边问我。

    ”玩过家家吧,我当爸爸,你当妈妈“我坏坏的说道。

    ”恩,好啊!“她终于破涕为笑。

    原来,她笑的真美,像那天上的小仙子,我不禁看的呆了,这几百年的等待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天晚上,星星很美,月亮很美,一切都很美,最重要的,是她很美。

    ”我该走了,不然妈妈该着急啦,明天我再找你玩哦!拜拜。“她要走了。

    ”好的,拜拜。“

    我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悄悄的说一声:“再见。”

    是夜,月上中空,所有人都已熟睡,我想,这一生,是该结束了。

    轰……

    欢喜永宁桥

    原名李王桥,始建于清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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