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尊
李来
1
“回家了。”林小尊伸出手，掌心里握着的两把钥匙还尚有余温。
李来没有接过钥匙，绷硬的脸突然开始有些抽搐。他看着林小尊，用掌擦了擦微红的眼眶。
他转过身，看着那面被林小尊贴满照片的墙。上面的每一张照片都是那么的熟悉，两个人从初识到心有彼此，不过一年。可他却始终没机会静下心来，好好看看林小尊的眼睛。那双憨态可掬，却不失成熟的目光，让他北漂十年的飘荡终究要落于尘埃。
林小尊看着李来的背影，扶了扶鼻子上的镜框。这间屋子是他刚刚租下来的，放弃了老宅和那帮朋友们，找了李来半年，只是想给李来一个归宿。
李来走出房间，来到了阳台，从这里往外看，可以看到北京的一片繁华。林小尊跟着走到他的身边，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复。
2
要不是被室友拖去练跆拳道，林小尊永远也不会得到李来的消息，更不知道李来有脑瘤。
林小尊找遍了整个北京能做伽玛刀的医院，花了两个月，终于在一家医院门口找到李来。
“李来！”
李来回过头，看到了那人，愣了愣后，匆忙大步离开。
“李来，你等等。”
“你认错人了。”
“李来，你干嘛躲着我。”
林小尊把李来拦在出租车前，抓住他的肩膀问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李来架起跆拳道的姿势，把林小尊一把推翻，跨入车内。林小尊连忙翻身而起，抓住了李来的书包，却只拽下了一张手术通知单。他看着出租车飞扬而去，心里一片荒芜。
这半年来，林小尊习惯了每天晚上给李来发语音，只是李来从没有回过。
“李来，今天是4月27日，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林小尊叹了口气，看着窗前的夜色，“我给你发了这么多微信，你都没有回我。这个微信号你应该是没在用了吧。”
林小尊笑了笑，继续说：“没关系，等你哪天登录了，记得回一下我哦。”
手术通知是在见到李来的前一周，李来应该已经出院了。林小尊想道。
他在手术通知单上看着李来的名字好久，对他来说，这是他所拥有的李来唯一的东西了。
突然，林小尊愣住了，他在扉页看到了寄出通知单时，医院填写的住址。
你还住在那里吗？
林小尊用手摩挲着纸页，记下了地址，眼前浮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3
林小尊上楼的时候，2003号房门是开着的。一个运水员挡在门前，透过运水员的身后，他看到了李来。
“李来！”
李来一惊，连忙把送水员送出门，赶在林小尊来之前把门关上。
“李来，你为什么躲着我…”林小尊敲着门问道。
“我不认识你。”
“我林小尊啊， 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来蹲下身子，靠在防盗门上：“对不起…我做了手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林小尊跟随着李来的声音蹲下，“我们，我们还可以再去一遍，我全记得呢。”
两个人近在咫尺，却隔着最远的距离。
林小尊抬头看了看2003的防盗门，门上被小广告贴满。他随手撕下一张，发现是个欠费通知单。
“李来，我帮你把水电交了吧。”
“不要。”李来突然怒声道，“我虽然失忆了，但还是知道自己没钱，我自己想办法。”
林小尊没有听他的话。
李来看着手机上的短信通知，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李来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林小尊笑着说。
“可是，你的钱包是我偷的。”
“我不在乎。”
“你的朋友说我贩毒。”
“我相信你。”
“我得了脑瘤，我不想耽误你。”
“有我在，别怕。”
“可是我…”
“李来！”林小尊打断了李来的话，“李来。我喜欢你。”
4
李来第一次见到林小尊的时候，是在楼下的咖啡厅。
林小尊和奥斯汀赌气，开始在软件上找各种人约会，只为了证明，没有奥斯汀在，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你喜欢什么？”
“我前任喜欢时尚，可是他总嫌我太笨，太土。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时尚…”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前任在广告公司上班，也是做时尚方面的设计。”
“好吧，那你喜欢吃什么呢？”
“我前任喜欢吃不油腻的，他怕发胖。”
“服务员，买单。”
一天下来，林小尊已经赶走了五个约客，直到他遇到了李来。
“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吗？”林小尊挠挠头。
“当然愿意了。”
李来伸出手，林小尊愣了愣，连忙把手递过去，却没想到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李来怀里。
李来怔住了，计划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林小尊也愣住了，他怕这样去看似去拥抱，会吓到对方，少了个朋友。
“哎，我叫林小尊，你叫什么名字啊。”林小尊把即将出门的李来拦住。
“李来。”
“李来，李来。”林小尊轻轻念着。
“林小尊？”李来在门口翻着林小尊的钱包，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
5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和父母一起住了。”李来道，“十多岁的时候来到北京，也没有过过生日。”
他抬头看着林小尊身后的那两个客人，桌子上摆着一个蛋糕。
“记得我以前还在打工的时候，搬那种很重的柜子。”李来用手比划着，“那会已经很晚了。”
“等到忙完已经快十二点了。我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中国移动给我发得生日祝福，才想起来这是我的生日，可是还没想好要去做什么，我的生日就已经过了。”
林小尊看着李来有些失落的目光，心头生起一个想法。
李来看着林小尊拿起桌上的盘子，跑到客人跟前不知道说了什么，拖着一小块蛋糕，不知道从哪来弄来一根蜡烛回到了座位跟前。
“你干嘛。”李来用嫌弃的目光看着林小尊。
“过生日啊。”林小尊憨笑道。
“幼稚。”
“吹蜡烛吧。”
李来笑着吹灭了蜡烛，林小尊看着李来一点一点吃着蛋糕，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对了，你不是想和你前任复合吗。”
“你说奥斯汀吗。”
“对，我整到一个东西。”
李来将盒子递给林小尊，林小尊认出了封面上那个图案是奥斯汀最喜欢的时尚潮牌。
“哇，谢谢你。”
“不客气。”李来心里偷偷想着，反正也是偷来的。“这里的面不好吃，下次带你去吃光光明邨的蟹粉面。”
“这个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哦，是一个朋友带我去的。”【苏来】
6
“林小尊，他是个小偷，他贩毒！你不要和他混在一起！”奥斯汀拦住了在医院外边的林小尊。
林小尊看着奥斯汀，又看着李来渐渐远去的身影，他说道：“他不是小偷，你让我去找他。”
“林小尊！”奥斯汀怒了，“如果你追上去了，那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林小尊愣住了，他看着奥斯汀明彻的瞳孔，突然想起了过去几年与奥斯汀的点滴。
他没有说什么，上前抱了抱奥斯汀，而后向前跑去。
看着林小尊离开的背影，奥斯汀笑了，眼眶却渐渐微红。他轻轻咳了两声，两条斑驳在脸颊上泛着光。
“你终于爷们了一回。”
7
“奥，奥斯汀？”林小尊看着自己和奥斯汀绑在一起，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小偷干的。”奥斯汀有些虚弱。“这间屋子已经被封死了。看到那个铁罐了吗，是二氧化碳。等这里的氧气含量低于20%，我们就死了。”
林小尊看到了地上摆着的手机，上面的数值正在快速下降。
“那个小偷给我喂了毒药，我马上就要死了。”
“奥，奥斯汀？”
“林小尊！你应该去找一个好人家了！”奥斯汀怒喝道，“忘了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林小尊！我爱你！”
等到林小尊醒来，发现奥斯汀正躺在怀里，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
他连忙打电话给李来。
“喂？”
“李来！你在干了什么啊？”
“他没事。我计算过了，里面的二氧化碳，不足以致死，你也听到了，你的前任还爱着你。你的钱包，我也还给你了。”
林小尊摸出钱包，里面有半张照片，那是他和奥斯汀的合影。
“李来！”
“我要去做手术了，你们好好在一起吧。”李来坐在墙头，看着屋内两人的一举一动。他打开钱包，看着里面那半张林小尊的照片。
“再见。”李来轻轻笑着，“林小尊。”
8
李来点开微信，上面那数不清的红点是他不敢打开的梦。
“李来，今天是6月29日。是我们第一天见面……”
“李来，我找了很久光明邨的蟹粉面，都没有找到……”
“李来，今天是4月27日，是你的生日……”
“李来……”
“李来……”
“李来……”
机械的语音一句句说着，手机前的人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林小尊双手插在口袋里，漫步在大街上。手机微微震动，他摸出手机，发现是一条李来发的语音。
林小尊连忙接听，脸上逐渐变得欢喜。
他大步往回跑去。
2003号房。还是这间房。只是这个时候门大开，里面的光景印在林小尊的眼底。
“李来。”林小尊微微喘着气。
“我…”
林小尊一步跨上前，捂住了李来的嘴，狠狠地将他搂入怀里。
“李来，李来…”
9
街灯渐渐变得柔和，小区前的霓虹映着一片芳华。
李来手中的房间钥匙紧紧攥着，身边的那个人，已经在心里很久。
“嗯…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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