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算是我的好朋友,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只能说是彼此认识的两个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05年的春天,我上高一,她上高二。她的个子娇娇小小,巴掌大的脸上,鼻梁又直又挺,皮肤很白,眼珠子是深褐色的,瞳孔镶在里面闪闪得发亮,嘴巴小小的,长得很漂亮,像是一个精灵!嘴唇很薄却不是俗话里说的那样能说会道,相反,她的话并不多,讲起话来,声音也是细细小小的,标准的萝莉长相,淑女性格!
我们只是同一楼层隔壁寝室的点头之交,而那时,其实我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在彼此寝室里特立独行。
没想到在几个月之后的新学期开学后,因为搬动,我们住进了那个当时最特别的寝室,说特别,其实就是那个寝室位于两栋楼之间,是由两栋楼走廊尽头的两间小房拼成,只是门开在女生楼这边的楼梯口,所以就成了女生寝室。我住在里间,她住在外间,说是一间,其实还是两间。我记得里间的窗口是挨着男生楼的走廊,欧米伽还曾经趴在走廊的护栏上伸手接我们从窗口递过去的信纸,那时他正在热恋着高年级的一个漂亮姐姐,所以要拿那时候很流行“香香”的花信纸去书写他的满腔热诚。而我也曾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杯浓茶往窗口底下的水龙头那里泼去,因为他们几个男生大半夜的在那里冲凉严重影响了我们寝室女生的睡眠!就在他们大叫谁啊谁啊的时候,我们在屋子里悄悄笑翻了天,谁知道当时还在对面教室里掌灯刻苦的一个熟人看见了,大喊起来“是包晓燕,是包晓燕”一中那么小,估计当时闹腾的声音响彻校园。而第二天,一到教室,欧米伽就高声宣扬我昨晚“偷看男生洗澡”的光荣事迹,我当时恨得牙痒痒的,这个臭小子,早知道就叫叶雯不给他信纸,让他追不上学姐。不过好在他还是没能追上学姐,我为此心里暗爽——叫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哼
那时的日子过得简直是现在的我说不出话,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冬天的周末特别冷,不想洗衣服,我记得我当时有因为洗衣服洗到手痛而大哭一场。高二了,我不像高一时那样基本没有朋友,身边多了一群“长桥帮”,也根本忘记了学习这一回事,半夜跑出去吃东西,通宵打牌,日子在每天的插科打诨,结党玩乐里过得好不开心。
而那时,她上高三,之前就听说她的成绩一直很好,大考时都在第三考场考试呢(学校传统,考试按上次成绩的名次来坐位,每个考场大约25人)这一点让我这个一直在年级200名以后游哉游哉的人很是佩服,果然是个内外兼具的女孩子!
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我们谈得上的深交竟是源于有一次晚自习逃学回寝室遇见也逃学的她!
忘了是什么原因逃学,那时候我总是有点东施效颦式林妹妹样的多愁善感,其实现在想想不过就是为自己不要好好学习找个借口,最牛的一次就是破罐子破摔般直接打电话给那个本就不喜我的班主任请假,理由是心情不好!最可笑的是他竟应允了,估计也是看我反正在教室里也不好好学习,请假了还省的碍眼!
还没下课,寝室里根本没灯,我爬到四楼后,累得半死,还站在黑漆漆的走廊里看着对面一派灯火通明发了会呆,看到有人在埋头写作业,有人在交头接耳,借着谈论题目的理由在讲话吧,有人在传纸条,有人在发呆……
我当时也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逃课?现在呆在黑乎乎的寝室里要干嘛呢?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好拿出钥匙去开门。现在回想起来,青春有时傻得可爱!
我进去寝室以后根本没发现她,太黑,她的床是在门边上,我两步快走到里间的门口时,她喊了我一声。
我真是很诧异会在这个时间点在寝室里遇见任何一个人,更别提成绩最好的她了!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让我诧异,她竟尾随我进了里间,坐在我的床边,同我讲起来班级里的一个男孩子!对面教室的灯光透过来打在她的脸上,明暗交替,可是我只觉得那时候的她美极了,虽然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可是年轻明媚的少女讲到自己和小情人之间的事情,即使是吵嘴闹不愉快也是灿烂的,仅仅因为年轻,因为单纯,没有别的原因,不是吗?
后来,逃学的我又有几次在寝室遇上逃学的她,我们的谈话也从个人小小地涉及到家庭,原来她也是长桥人,九十年代村里那座最漂亮却空空的从不住人的房子就是她们家的。后来的后来,回想起来,我常常觉得她是不是因为想得太多才会那样?
到了第二学期,她搬出去租房子,而我则继续嘻嘻哈哈地过着无所谓的小日子。
她不好了的消息是在下半年突然传来的。那时我上高三,她补习上高四!
听说她们家搬回了长桥,那座空空的房子终于有了人气。我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事实就是在此后一年,每月回家一次的概率里都有依稀听到村中女人在议论这件事:
“哎呀,真是可惜了,那么俊的一个女孩子”
“是啊,听说还送到精神病院去治了一段时间呢”
这之后去了鹰潭再辗转去了上海,一晃五年基本都没见过她。
再次见到她,就是二十天前回到长桥,居然看到她在马路上溜达,越发消瘦,大约是她那几个姐姐给她买的衣裳,带她做的头发,打扮的也越来越漂亮了!
偶尔会和她打招呼
“上哪儿去?”
她总是冲我笑笑,不说话。
村子就那么大,基本上只要我上午出门都能碰见她,有时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有时是去买菜的路上,还有一次扶着老胡在大厅里晒太阳,她从我家门口过去,看了我一眼,眼睛还是如初见时那么好看,像褐色的两只珠子嵌在眼眶里,水灵灵的,可惜,再也没有闪着当初和我在光影交错的寝室里讲话时的那种光彩!
她今年应该26了,寻常的农村女子应该是孩子的妈,在城市里工作的女孩子也不是这种境遇,我问妈妈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都没人要?
妈妈反问我她什么事情都不会做,每天就只会在村子里的大街小巷晃悠,谁要?
是啊,寻常的农村男人都要找能干的女子,最起码能把家务打理好!她这样明显娶回家了也只能供着,显然不符合“娶妻”标准!
不禁心里一阵唏嘘,看她,反观我自己,其实还不是一样?我做了很多从前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去做的事情,面对了我从来不觉得该是现在要面对的事情,改变了很多习惯,甚至于性情大变,面目全非!
她早不是那个在光影交错之中讲述的柔情少女,我也不是那个坐在暗处静静倾听的逃学女生。可是在当初,我们肯定都没有想到我们会在不算太久的将来遭逢人生的重大变故!
今天路过她家门口,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高领呢大衣,愈发衬得肤若凝脂,她家那幢上世纪90年代的“最美房子”旁边围着一堆比它高比它美比它洋气的房子,小块小块的已经不再白的瓷砖中镶嵌的黑色水泥线更像是时光的爬痕,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人们岁月已过,林花匆匆,更觉得触目惊心!
明明此生还那样漫长,却不自觉让人想到结束!
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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