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村里的交通要道就两条,一条是街里,在我家的东边,是条南北走向的路,是当时的乡政府为了开集市修建的略宽敞点的主干道,连接了三个自然村,一直通到省道上。
另一条就在村里,那时候村里的人基本都务农,手里钱不宽裕,即便结婚成家分了家,也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因为没能力去申请新的宅基地建房子。
所以那时,我们村里虽然人口不少,但房子不多,一条东西走向的道就将所有的房子一分为二,住在道南的叫前街,住在道北的叫后街。我家住在后街,后街的房子和道之间有条深沟,我想它的主要作用可能是雨季排水,同时也兼着防盗的作用,毕竟想爬墙的话,容易掉沟里。
沟里面种的树都是槐树。
每到四月,雪白的花朵密密匝匝地挤满了枝头,老远就能闻到很浓的香气。挎上竹篮,扛了绑上铁钩子的杆子,来到树下,有经验的老手会仰头仔细观察,看看槐花是红萼还是绿萼。一般来说红萼更香甜一些,绿萼略涩,虽然熟吃差别微乎其微,但作为一个有格调的吃货,还是首选红萼槐花。
除了种类,选择什么样状态的花也是重要的,还没开的甜味不足,有涩味,太开的又不够鲜嫩,定然是要选择那些开了七八分,花蕊似露未露才好。
将杆子伸到你看中的地方,小心地将钩子挂在枝条上,然后肩带肘肘带腕腕带手,使劲转动手里的杆子,不一会儿,“咔嚓”一声,枝条便断裂下来,有时候枝条还恋恋不舍,于是钩子便刮下来一溜的花和叶,洋洋洒洒飘你一身,会让你有如临仙境的感觉,颇具浪漫之感。
将槐花小心地从叶柄上摘下来,只需清水漂洗几次,便可以上锅了。槐花的吃法,家家不同,可以加鸡蛋或者面粉下油锅摊成槐花饼,可以焯水后加猪肉做馅,做成暄软的大包子,而我妈更喜欢撒上少许的面粉直接上锅蒸,只需一点细盐,便可将槐花的清香甘甜激发出来,原汁原味,让人欲罢不能。吃粉蒸槐花,也会有人配个调料碟,生抽,蒜泥,香油,香菜,但在我看来,生抽的咸,蒜的辣,香油的香,香菜的刺激口感,却掩盖了槐花本身的味道,不甚可取。
我们够槐花,不能破坏槐树的大的枝条,这是我爷爷那辈的人教的,因为槐树在缺粮少食的年代是可以救命的。所以我们折下来的都是那些横生的枝节,这样槐树的树身不会受到较大的损害,不会枯死,也不会溃烂,只是变相地给槐树做了一个整形,是以我们村的槐树长得非常高,以至于后来我们只能仰着脑袋望着满枝的槐花流口水。
我的乡亲们后来条件越来越好了,买宅基地,盖新房,盖两层新房,原来的菜地,果园上也都盖起了新房子,沟被填平了,铺上了水泥,停上了小汽车,树呢,自然也都被砍伐了,不光槐树,就连柳树杨树榆树也都全部砍掉了,整个村子,只有街里的主干道上长着村庄绿化时栽下的洋槐,似乎永远保持在一人高。
从村里消失的槐花,这是农村也是时代发展的缩影,亦是发展付出的代价。
觉得单调的人们在自家院子里养起了花,杜鹃,迎春,月季,牡丹,一到春天,五颜六色,灿烂无比。
可在我心里,再也没有哪种花比槐花更美,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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