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Ancien Régime et la Révolution
"Can you pull in Leviathan with a fishhook or tie down its tongue with a rope? Can you put a cord through its nose or pierce its jaw with a hook? Will it keep begging you for mercy? Will it speak to you with gentle words? Will it make an agreement with you for you to take it as your slave for life? Can you make a pet of it like a bird or put it on a leash for the young women in your house? Will traders barter for it? Will they divide it up among the merchants? Can you fill its hide with harpoons or its head with fishing spears? If you lay a hand on it, you will remember the struggle and never do it again! Any hope of subduing it is false; the mere sight of it is overpowering.
I will not fail to speak of Leviathan’s limbs, its strength and its graceful form. Who can strip off its outer coat? Who can penetrate its double coat of armor? Who dares open the doors of its mouth, ringed about with fearsome teeth? Its back has rows of shields tightly sealed together; each is so close to the next that no air can pass between. They are joined fast to one another; they cling together and cannot be parted. Its snorting throws out flashes of light; its eyes are like the rays of dawn. Flames stream from its mouth; sparks of fire shoot out. Smoke pours from its nostrils as from a boiling pot over burning reeds. Its breath sets coals ablaze, and flames dart from its mouth. Strength resides in its neck; dismay goes before it. The folds of its flesh are tightly joined; they are firm and immovable. Its chest is hard as rock, hard as a lower millstone. When it rises up, the mighty are terrified; they retreat before its thrashing. The sword that reaches it has no effect, nor does the spear or the dart or the javelin. Iron it treats like straw and bronze like rotten wood. Arrows do not make it flee; slingstones are like chaff to it. A club seems to it but a piece of straw; it laughsat the rattling of the lance. Its undersides are jagged potsherds, leaving a trail in the mud like a threshing sledge. It makes the depths churn like a boiling caldron and stirs up the sea like a pot of ointment. It leaves a glistening wake behind it; one would think the deep had white hair. Nothing on earth is its equal—a creature without fear.
It looks down on all that are haughty; it is king over all that are proud."
- Job, 41
昨天我们讲到,研究历史的时候要把历史哲学与历史事件结合起来,洞悉背后的规律,并且学会培养应对变化的历史感。今天我们顺着历史这条线,从政治哲学的角度来研究一下人类社会在各个时期下的政治兴衰。
说到读经典,果大内心里是更希望读原著的,只是还要先花点时间精力来学法语、德语,而即便是掌握了语法,有了翻译器的帮助,如果不了解一个国家乃至民族的文化与传统,仍然会读的云里雾里。每个时代的中译本,都会根据一些“文化风潮”,在用词表达上做出一些调整。所以有些时候,把不同版本的翻译拿来出对比着看,不仅帮助我们理解,也能看出社会思潮的变化。见微知著,这也是修炼我们大局意识的方法之一。
许倬云老师在《汉代农业》里提到,一个民族所种植的农作物,饮食习惯会很大程度上造就国民性格。因为离得近,也因为工作关系,果大经常去法国游历。我就发现欧美人种,其实法国人的饮食习惯很接近中国人,也喜欢大火爆炒,也喜欢各种如蜗牛,蛇之类的非主流的食材,内心深处也有一股子天朝中心论的傲娇。虽然经济学里人们总喜欢比较近代的中国与英国,但如果从胸怀气度上看,中国是更接近美国人;而从政治主张思想上看,我们其实更接近法国人。
1. 民主并不好,它只是不那么坏
我们一说到民主制度往往第一反应都是它的好处:每个人都做出理性选择,平等自由之下,规则公正且透明。总之,是一种汇总下的集体理性。
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们之前讲人性中的《白板》时提到哈佛前校长萨默斯因为“公开性别歧视”而被迫辞职的故事,也借由此强调过数学的重要性。(萨默斯不是说女生的数学成绩不如男生,而是说男生成绩分布的方差更大。)这个萨默斯有个舅舅叫肯尼斯阿罗(他还有个叔叔叫保罗萨缪尔斯也是诺奖得主,再次感慨一下基因的强大作用)。你可能听说经济学里那个很有名的“阿罗不可能”定理,还很能听说,他是用数学严格证明了民主的不存在。这个说法当然是错的。
阿罗证明的是,当一个社会中个体数目确定,当面临多于三种备选方案时,是不可能同时满足:帕累托法则,无限制定义域,无关备选项独立性与非独裁。啥意思呢?
帕累托法则是说,我们投票前总要制定一些规则,假如大家认为甲比乙好,那么投票是就应该选甲。这个很好理解,也是符合理性人假说。(如果你觉得甲好,结果把票投给乙,那叫“认知失调”)。
好,我们再看无限制定义域: 有人喜欢甜粽子,有人喜欢咸粽子,在民主制度下你不能强行规定所有观点和偏好。可能还有人喜欢辣粽子(比如果大。。),无限制定义域就是说不能对公民的个人偏好进行人为限制。这个也很好理解,也是民主制度的核心之一。
第三,投票的时候你需要自己独立作出选择,不能因为有其他选项干扰自己最终的选择。这个容易理解,但是似乎实行起来常常遇到所谓选择困难症。当然实际归实际,我们讲到理论,这一条也是维护民主投票制的合理性。
最后一条限制条件,是指不能有谁去代替别人投票,也是民主的其中一条核心,就是选择必须是自己的意见,不能有独裁者。
以上四条听起来都是正确,并且是充分且必要的条件。然而阿罗惊为天人之处在于,他用严密的数学推导证明这四条是无法同时成立的。具体推导过程有兴趣的话大家自己在网上搜搜吧。阿罗是位真正的数学天才,果大这个学渣最后也只是死记硬背下了他的结论而已。而结论就是,个体理性相加并不等于集体理性,也就是说当有多种选择时,即使是民主投票也未必能反映多数人的意愿。
托克维尔在他更早期的那本《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中,也提到民主的矛盾性和两重性:民主是世界历史的大势所趋,但在民主社会中实际是一种“大多数人的专指”,这就意味着一定会有少数人丧失自由。而一旦他们掌握武力和兵权,社会就将陷入无政府状态中。托克维尔不仅是出身贵族,而且一度官儿也做的很大。作为当时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既反对旧帝制的复辟,也反对18世纪几乎所有思想家都推崇的中华帝国的王权专制。然而他在《回忆录》里毫不隐藏了自己对即将到来革命的恐惧:“我热爱自由,法治,尊重权利,这些我极端热爱。但我并不热爱民主。出于本能,我是一个贵族。在思想上我倾向民主制度。而我崇尚的,是自由,这便是真相。”
专制,自由,平等,是个经济学的三难问题。
2. 改革=创新?
我国上世纪70年代时候有一大批研究系统论的学者,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的金观涛老师,在他那本《控制论与科学方法论》中谈到过质变的两种方式:飞跃式和渐变式。法国大革命无疑是一场飞跃式的变革,用托克维尔的话来说,是伟大而激烈的革命,同时也带来了社会的极度动荡。人们以为40万颗法国头颅换来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托克维尔却敏锐的观察到,很多像中央集权和征兵制这类的“新事物”其实早就在旧制度中产生萌芽。
我们之前在讲到《创新者的窘境》那本书里也提到,很多看起来的“颠覆式创新”其实就孕育在旧系统里。不管名称是叫飞跃式,还是渐变式,更多是一种外在的体现形式。王权与政治社会,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通过一场“青春,热情,自豪,慷慨,真诚”而轰轰烈烈的革命,就能以一刀切的方式使旧制度与新时代完全割裂开。它更像蝾螈一类的生物,由于细胞的全能性而具有再生能力:即一个有机体只要分解出一部分,便能恢复整体。
人类的政治社会,就是这样的一个有机体,它是一个复杂系统。
“亚元气恢复”定律
一个社会的变革真的是发生在受压迫最严重的时候吗?
想想你生病的时候,当烧到最高,或者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你是老老实实听任医生护士“摆布”的。有力气蠢蠢欲动,开始抱怨,对抗甚至质疑的时候,恰恰是在病情开始转好,有了体力,但是却还没有完全康复的状态。一个社会的改革也是如此。
为了便于你记忆,我给这种状态起名叫“亚元气恢复”陷阱。 所以,我们最应该小心谨慎的时刻,往往不是在最黑暗的时候,而是在即将转明,给了一点希望,但同时让人失去耐心和精神松懈之时。
对此托克维尔是这样总结的,对于一个坏政府来说,最危险的时刻通常就是它开始改革的时刻。
3. 公民自治与“小社会”
为何我们在230年之后还去讨论这场血雨腥风的法国大革命? 托克维尔这本对历史的研究,也采用了一些在当时非常先进的方法:就是横向对比不同国家的变革与政治结构。变革是激情澎湃的,我们应该问的问题还有:然后呢?
当一个社会经过飞跃式,裂变性,颠覆式的革命后,原有的社会结构已经破坏。比如在法国,原来处在国王和底层人民中间的贵族阶层没有了。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了这部分社会的中间阶层, 这不是指经济生活中的中产或者小资,而是政治结构中的中间阶层。
原先中间阶层还在的时候,其实是有诸多好处的。比如提高了地方性的事务处理效率。你可以想想中国传统社会层级里的:地方乡绅。在原先的封建制度中,地方性的琐事其实更多是有一些大家族,或者当地有名望的乡绅来主持和处理的。然而所有发生结构变革的国家都一样,中间层级去掉以后,底层人民直接面对政府。在人们的心目中好像觉得,只要是出了我家院门,所有的事都是政府该操心该管的事。是不是跟国人很相似?用辜鸿铭先生的说法:在欧洲所有民族当中,法国人和中国人是最像的。
我们一边要求自由平等,一边又事无巨细的把所有事项都丢给政府。
以前看到过这么一个小区物业的例子。一个小区几十户住家联名给政府写了一封请求帮助的“声泪俱下”的呈请。只为要求修理2部坏了电梯。
这是一个有些矛盾的国家,人人都“关心”政治:在朋友圈,在微博,在的哥的后座。然而人人与真实的政治,又相距甚远。我们以前说过,人天生是群居动物,有“部落意识”。然而在社会政治结构中,我们的中间阶层是相对缺失的。一部分人分化成对政治毫不关心,觉得有什么事,你政府去解决就好。甩包袱的同时,也放弃了自由。
另一部分则分化成所谓的“自由民主人士”,在生活,在网络中想怎么发言就怎么发言,想怎么传播就传播,完全不受克制和约束。谁胆敢质疑谴责什么,就会抛出一句:自由民主。言语,网络暴民,对改善生活和秩序没有多少积极正面的贡献。
前面说在胸怀气度上,我们与美国这个大国更接近。那有没有什么从那里可值得借鉴的呢?这是托克维尔在游历美国时发现的:公民自治,通过协会和社团来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
再拿小区来举例,他们会组织一些地区社团或委员会。简单来说其实是小区整体居民参与,由主动竞选和推选出来的几位会长和执行人,在平时管理事物,修订规则。所有住户必须遵守这些规则。比如对房屋的修补,盖造也都要经过委员会审批;晚上9点以后宵禁(不是不能电灯,而是不可发出噪音。要办派对必须提前申请和通知);哪里允许停车,草坪多高,篱笆围墙的植树品种等等。欧美其实处处都是限制,所谓自由并不是让人随心所欲。另一方面,居民内部,与物业之间如果产生矛盾摩擦,法律纠纷也都有居民委员会负责代表和处理。规定细节都在那里,正因为大家都尊重并遵守,人才有更多的自由。
中国有可能参考美国的小团体社会结构吗?
《史记 货殖列传》,虽然是最早记录商业活动,但我们也可以从其中窥见一些自发的协调约束机制:“夫山西饶材、竹、穀、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南出楠、梓、姜、桂、金、锡、连、丹沙、犀、玳瑁、珠玑、齿革;龙门、碣石北多马、牛、羊、旃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出棋置:此其大较也。皆中国人民所喜好,谣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宁有政教发征期会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之征贵,贵之征,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
这就是一种“小社会”的人民生活方式,你在这中间已经看到亚当斯密那只隐形的手。不论是商人往来会组织商会,行走江湖形成武馆行会,这背后的本质,都是民间自发形成区域与行业组织承担部分政府国家职能。
俗之渐民久矣,虽户说以眇论,终不能化。那我们就仿效太史公,不与之争,不整之齐,不教之诲。 利之道而终因之。
当我们观看航天飞机,现代化歌剧院,甚至一只可以24小时保温水杯时,都不由得感叹这中间设计的精巧,制造的精良。我们对这中间涉及到的复杂,技术的千万次迭代感到习以为常。然而当我们思考政治制度、社会结构时,却总是“理所当然”的把它想得过于简单。
- 果大
通识精读 27,
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
这些书也值得读:
2. 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
3. 孟德斯鸠《罗马盛衰原因论》。
4. 《托克维尔回忆录》,或叫《回忆录:1848年法国革命》。
5. 埃德蒙·柏克,《法国大革命反思录》。
6. 你可能注意到了,我在开篇引用了旧约,《约伯记》里关于“利维坦”的一段描述,这也是霍布斯《利维坦》名称的由来。我故意没有提到任何有关霍布斯对于国家这个“政治大鱼”的观点,但我推荐你同时读一下克鲁泡特金的《互助论》。
《约伯记》行文优美流畅,讨论犀利深刻,是果大最喜欢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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