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6日下午6点 东京千代田区半岛酒店 洛基特别行动小组总部
最新的凶案现场留下的片段翻译完成时，电脑上响起了一声轻快的“叮”。这回有了些新发现。当月浏览那些嘲弄的话语时，他却有些吃惊——他及其挣扎地忍住了冲出房间去确信亲人和好友的是否安全的冲动。
那个混蛋已经开始疲于寻找星宿与天堂的象征了。他开始紧咬在法律之后，而现在，他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纸张在他逐渐收紧的指尖下皱了起来。最好让L看看这个。尽管他的情绪一直在两个极端之间游移动——而且其中的一个极端还使他一直回避我。
自从月在顶层的套房里安顿下来，L的行为就一直在莫名其妙地紧张地审视他和笨拙地回避他两者之间波动。对弈的时候，不论是围棋还是国际象棋，两人之间始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在健身房的时候，月在他身上善意地轻捶一拳，就可以导致他撤到楼下的房间里好几个小时。就在昨晚，已经准备去睡的月坐在床沿，边晃着双脚边跟坐在浴室梳洗台上的侦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结果今早，月就看到了那个男人气鼓鼓地盯着手中那杯放了过量糖分的咖啡。
好吧，不管他了。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个。月有些生气地想。他让人根本没法和他一起工作。这一刻他善待我，就好像我是他全世界最好的朋友；但下一秒他又会开始怀疑，然后绞尽脑汁地讽刺我。我发誓，他就仿佛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孩，被突如其来的初恋搅得手足无措。
这个想法让月的大脑当机了一秒——这是他第一次给L的表现找出恰如其分的形容。这些表面上看上去随机的情绪波动突然让月感到有些害怕。月的脚步停在了书房的门前，他的大脑试图处理他刚刚得出的结论，而手则搭在门把上犹豫不决。
他孤立且偏执。从他的工作经历和如今的年龄来看，早些时候还是少年的他一定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侦探工作中了。如果他没有经历过一个正常的童年，那么在他第一次对某人有……特殊的感情时，他是完全有可能表现得像一个青少年的。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注视着我——也许在他本人亲自见到我之间，他就已经对我发展出这种类型的兴趣了。如此，第一次会面时那股怪异的紧张感也就能解释得通了——在把我拉近和将我推开的选项之间，他举棋不定。月不自觉地哼了一声。对于大部分事物，那个伟大的侦探都能马上学会，但一旦遇到剩余的那一小部分，他便会及其不习惯——甚至在将其剖析后，也仍然无法理解。每当他回避我的时候，他一定是在尝试着处理他对我的感觉，然后试图从逻辑上来解释这一切。可惜，人的情感并不是这么运作的。
书房里传来了平和的旋律，音色饱满而圆润，是属于三角钢琴的乐声。月轻轻推开了房门，悄无声息，就好似他并不在这个房间里。就和月猜想的一样，L坐在一架钢琴前，他背对着警探，双脚难得地落在地上，以便他踩上钢琴的踏板。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在华贵的琴键上舞动，从一片象牙色中引出平和的乐曲。眼前的一幕将月看得有些发愣，他突然觉得L看起来就像是这架钢琴本身的衍生——二者皆是纯白和鸦黑的组合。因为弹琴的人是L，因此对于演奏者选择了REM而不是莫扎特、肖邦或者贝多芬这一点，他并不感到意外。月笑容温柔；他感觉到体内正有一股冲动催促着他，使他急切地想要成为这祥和画面中的一部分。最新的消息使人心烦意乱，他想在暴风来临前暂获片刻的安宁。L已然沉醉在了音乐中，他双目阖拢，并没有发现此刻月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好吧，你确实就此嘲笑过我，那现在就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I don’t know why you are mean to me, when I call on the telephone.”
“And I don’t know what you mean to me, but I want to turn you on, turn you up, figure you out, I want to take you on…”
当舒缓的男高音随着音符的舒展在耳边响起的时候，L的指尖有一瞬的踟蹰。月的歌声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一致——饱满、柔软并且有令人艳羡的性感。正在演奏的那个男人应该已经能从他的歌声中听出他在这方面的惊人的天赋了，想到这里，月的嘴角便情不自禁地上扬起来。L知道，月此行多半是带来了有关最新片段翻译的可怖消息，但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和音乐，此外别无他物。年轻的男人在宽阔的长凳上紧邻着L相向而坐，他右侧的胯挨着L的。当他们逡巡于音乐的诗篇中时，月与他的刻意接触也时刻都在困扰着他。月的歌声极富感情，完美地演绎了歌曲中的矛盾与冲突——L之所以选择这首曲子，本就是打算借此帮助自己梳理纠结而混乱的感情的。他知道了吗？他的歌声听起来是为我而唱的，但这极有可能只是我的想象和他的训练有素共同导致的错觉。不过……
“I tripped and fell— did I fall? What I want to feel, I want to feel it now…you know with love comes strange currencies, and here is my appeal. I need a chance, a second chance, and third chance, a forth chance, a word, a signal, a nod, a little breath…”
L睁开了眼睛。他飞快地向月瞥了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同样注视着他。缟玛瑙与赤色的琥珀不期而遇。两人的脸上都泛起绯红，但月仅仅是把脸偏向另一边，然后继续唱歌。
“Just to fool myself, to catch myself, to make it real—real. These words—‘you will be mine’.These words—‘you will be mine’, all the time, oh. These words—‘you will be mine’.”
L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月注视着他的视线逐渐升温，而他的歌声则染上了沙哑的色彩。
“These words, they haunt me, hunt me down, catch in my throat, make me pray, say love’s confined, oh…”
他其实并不知道当月的沉重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投掷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应该怎样引导仅剩的几行音符进入尾声，但乐章的的末尾注释着最后应该用温柔的、重复的旋律进行最后的收尾。演奏结束后，他们一度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沉默，虽然L感觉自己的脸烧得比之前更厉害了。月的眼睛仍旧深深地凝视进他的双目中，好像在搜寻一些他自己也无法定义的情感。他一定是察觉到了，因为月的唇线弯了一下，然后他主动开口打破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沉默。
“最新的信件已经翻译好了。你必须看看它，马上。”
L点头。他从钢琴的长凳上起身，恢复了他平时懒散的样子。他喜欢钢琴，但长期保持笔挺的坐姿可能会伤害他的脊椎。月领着他走到电脑终端旁，一言不发地拿出了印着信件翻译的纸张。如果不仔细看，没人有会注意到年轻人指尖微弱的颤抖，还有他摆出焦虑姿态的肩膀。L蹙眉，在调出早先的信件之前，他暗色的眼睛快速扫过手中的资料，以便将它们进行统一的对比。难怪，他想。难怪月看起来如此紧张。洛基现在的目标已经完全转移到月身上了，而不是L，此外……
“月君？”
“什么事，L？”
“我想现在是时候，”L的嘴唇弯成了一抹诡秘的微笑，“让我见见你的家人了。”
月笑了出来。他的笑声似乎很大程度上缓和了房间中凝重的紧张感。“我的天，这么快？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你要我和你同居，接下来还要和我的家人见面——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戒指吗？”
“当然不是了，月君。我会把这件事留到等我们认识满两周的时候再做。”
月以沉默回应了L的玩笑。L正忙着给渡下指示，差点因此错过月的反应。
“谢谢你，L。”
他吃惊于月直率的感激，此外，还有……月眼中还藏着些别的情绪，他不太能确定那是什么。L挂了电话。
“没什么。因为月君如果因担心家人的安危而过度焦虑，那么他在这个案子上是帮不了什么忙的。”他回答道，拿着手机的手不安地摩挲着其上的小饰品。他低头看向地面，暗骂自己的笨拙，但他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年轻人的行动。直到柔软的唇瓣贴上了他的脸颊，栗色的头发闯进他的视野。
“月君？”他刚刚是……亲了我吗？
“虽然你这么做是出于更加实际的原因，但我还是很感激。只要他们安全。”月微笑。这次的笑容与他平时那些傲慢的嘲笑不同，看起来有些踌躇，而且易碎。“我去给我们准备些茶，然后我们再一起将那些信件过一遍。”
L无言地看着月远去的身影，再次将拇指压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他刚刚亲了我。天啊。
Chapter 5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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