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陪妻，回趟娘家，看望岳母，小宿一晚。耄耋岳母，人老多情；念叨岳父，颇多伤怀。吾亦戚戚，夜不能寐。心有郁结，拾文重发。以托哀思，以留念想。
祭岳父文 ■老吴
岁在壬辰①，腊月寒冬，风恸号而天晦晦，雨淫飞而心戚戚。泰山岳父，痼疾染身，自感不适，就诊于镇院。襟兄正德，伺起居于同室，问汤药于榻前。自欣然沉疴渐愈，孰难料天意弄人，五日②凌晨，不惊扰亲人而安然谢世，留无涯愧憾于儿子儿孙，享年八十有六。值此周年将至，祭诔文于仙羽，酹薄酒于墓前。
岳父大人，名讳隆洲，生于离乱之世，长于饥馑之乡。命途多舛，少年丧父，经锥心刺骨之痛；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历饥寒交迫之伤。羸弱之躯，上承先父养家糊口之担；长兄之责，下抚弟妹衣食住行之忧。内分疾苦于慈母，无嗔无怨；外忍垢辱于异乡，有节有度。禀赋聪颖，虽无师门传授，小生意心悟而通；乖巧勤勉，虽无亲眷帮衬，慈乡邻怜而分羹③。贩麦面鸡蛋，常吆喝于村寨巷陌；收棉花花生，洒汗水于山道林荫。惟求日不断炊，餐霜宿露，较脚力于郊野；只愿衣能蔽体，苦雨凄风，付青春于流年。
而冠之年，岳父成家立业，先后养育妻兄姊五人。慈父见背，炼就勤劳坚韧之玉；弟妹待抚，磨成谦逊诚挚之魂。时维建国之初，家境窘迫之时，赖其舅长怜助，谋得糊口一差。放水鸭于田畴，风来雨往无怨怼；饮凉水于河塘，日毒冰寒有恒心。后得贵人助，幸进孵化厂；吃苦常在先，赢领导信任；贪占从不为，受同事尊崇。
改革开放，春风骀荡。苍天有眼，眷顾勤俭智慧之辈；世道清明，不欺善良本份之人。勤劳先致富，生活甘如饴。督子女勤学业，从不懈怠；圈新宅建楼房，独占鳌头。吾妻兄成家，内周外全，了却为父平生愿；吾妻姊出嫁，倾其所能，尽得世人好口碑。生活宽裕，不忘艰难岁月苦；宅心仁厚，时念平素有恩人。常诫子女，居家生活之道；频济乡邻，猝然不虞之需。
俱往矣，岳父岳母，风雨伉俪，六十有五。同心同德为家小，相敬如宾度年华。慈母在堂，待之以孝子之礼；妻子在侧，动之以大义之道；儿女在下，抚之以慈父之心。宽忍谦让，不嫌贫谄富；温和善良，不欺软惧硬。心再苦，回到家，两颊写满欢笑；活再累，出得门，双腿荡起春风。为人磊落光明识大体，做事立地顶天大丈夫。虽无惊天伟绩，亦可家族留芳。其品德，如血液存诸子女脉管流淌；其性格，似基因传诸子孙骨髓长留。
桑榆虽晚，余霞尚温。盛世福临，老有所尊；古稀耄耋，坐享其成；养老优政，深得民心。沐浴甘霖，老人每念于斯，常怀感激。然伏枥老骥，勿扬鞭而心悦，置清闲以奋蹄。天年虽可颐养，而弃之如 敝履；体力不可透支，而忙之若壮年。小生意不歇，积攒零票犒孙赏小补贴学费；旧顽疾常忘，安土重迁固守家园自理自立。儿女媳婿，每接二老小住，坚辞不就。生活简朴，素衣素食，勿劳儿孙牵挂；恬然自适，随遇即安，但爱独处清幽。即便临终，亦不愿拖累子女，常自乐观，言曰：吾疾将痊愈，不日可家还。孰料五日凌晨，无必殁先兆，无苦痛缠身，于安然酣睡之中悄然仙逝。
岳父生性聪慧，虽无缘于学堂，却能边学边悟，识得文墨，算得数理。耄耋之年，眼镜常挂在耳，书报常伴在侧。言及读书，岳父常怀痛憾，感之于自生乱世，告之于子孙惜时。里孙外孙，视同己出。膝下三孙，秉承其志；学业既成，事业正兴；业已成家，幸福温馨；添丁进口，四世同堂。欣甚至哉！
呜呼！岳父泰山，黄连命人；终生忙碌，世为后生；日子渐好，犹未享尽；晚境堪馨，却难留停；天不佑德，殁我至尊；撇下老伴，独赴幽冥。惟愿苍天不吝于吾老，度亡灵于乐土，赐福祉于来生！
嗟乎，言虽由衷而辞不达意，心虽暂了而盛德不彰。伏惟垂怜愚婿之驽钝，稽首再拜。
【注】①②岳父胡隆洲大人，武汉市黄陂区蔡家榨人氏，生于公元1928年（民国17年）农历6月13日，卒于公元2014年1月5日农历2013年（壬辰年腊月初五），享年86岁。
③岳父12岁丧父后，在外闯荡学做小生意，好心之爷娘伯婶怜其瘦弱，留其农副产品，候他收购，赚些薄利，助母养家。
（2014年9月22日草成，25日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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