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芷扶着蕊儿回返清风楼,行不多步,蕊儿忽颤巍巍的问道:“小姐,你不嫌弃我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吗?”
阮秋芷奇道:“难道偷吃点心之事不是那红袖编派出来谋害你的借口?而是确有其事?”
蕊儿惶恐跪倒:“蕊儿不敢欺瞒小姐,的的确确是我偷点心在先,虽然红袖姑娘对我下了狠手,倒也没有冤枉了我。”
阮秋芷点头笑道:“不错,我喜欢诚实的人。快起来吧,以后想吃什么东西,我房里但管有的,你随便吃就是了,我可不怕你一个小丫头吃穷了我。”说着扶起蕊儿,为她掠了掠稍显散乱的头发,以示抚慰。
蕊儿心下感动,哽咽道:“我爹娘死的早,我都快不记得爹娘长啥样了,但我永远记得那一年,爹爹进山砍柴,几天没回,娘在那几天里天天带着我去庙里烧香,边拜菩萨边念叨:‘好人可要有好报。’谁知最后念来的还是爹爹摔死在山河里的噩耗。娘受不了打击,没几天就跟着爹去了,临去时,她还在念叨着‘好人可要有好报’。今天,我可算是碰上了菩萨显灵,让我遇上了您这么好一个主子。”
阮秋芷听着蕊儿的身世,暗叹一声“苦命的孩子”,脸上却隐去了悲凄之意,微笑道:“好不好,你才刚跟了我,又哪里知道了。”
蕊儿破涕为笑:“我就是知道的。”忽又叹气道:“可不知她有没有我这样的福气。”
阮秋芷奇道:“你说的她却又是谁?其实碰上我也算不得你的福气,如果不挨那一顿毒打岂不更好,看把你打成这般……”
蕊儿连连摆手:“小姐,我不挨那一顿打又怎么能跟得了小姐您,这样推来,那一顿打也能算作是我的福气呢。哦,归根到底,我这福气还得从碰上她开始算起。”
阮秋芷笑道:“你这丫头想法倒是奇特,可怎么又扯到那个‘她’了呢?究竟怎么一回事?来,我扶着你,我们边走边说。”
于是阮、蕊二人把臂同行,一路走去,蕊儿将自己这一天的遭际说了个七七八八,直听的阮秋芷感叹万千。
原来这日晨间,蕊儿听了丰乐楼管事的分派,拿着扫帚去楼侧巷中扫雪。才刚推开邻巷的院门,就见一只大狗将一个比自己还矮上一头的小女孩拦逼在巷角上,呲牙裂齿的直想往小女孩身上扑。那小女孩手中紧紧拽着个深色物事,冲着那只大狗一个劲叫嚷:“走开,这是给我娘亲的,走开!”
正相持不下,小女孩忽就看见了刚推开院门的蕊儿,一发狠,斜刺里就冲了出去。她不动还好,这一冲刺,那大狗可也急红了眼,猛的就扑将上去,一口扯住了小女孩的衣袖,小女孩顺势倒在了地上,立时惊的手脚乱打乱踹,口中急喊:“不要抢我娘亲的,不要抢我娘亲的。”
蕊儿原也怕极了那大狗,但见小女孩给扑倒,胸中一热,举起扫帚就冲上前去,对着大狗一阵乱打。大狗吃痛,松开咬住小女孩衣袖的利齿,灰溜溜的跑了。
小女孩挣起身来,向蕊儿匆匆道了声谢,就欲离开,却被蕊儿一把拉住,问道:“妹妹可伤到没有,姐姐给你看看。”说着就欲去卷她的袖子查看,小女孩慌忙夺过手去,背在身后,扭捏着道:“谢谢姐姐,我不碍事。”
蕊儿离的她近了,早看清她手里紧紧拽着的是块红烧大肉,心里掂量着怪道那大狗对她一个小女孩不依不饶,却原来是看上了她手里好一块美味。正想指正她这种“轻重不分,作茧自缚”的行为,却见小女孩突然向她跪了下去,哀求道:“姐姐放我走吧,我娘亲已经两天没吃上东西了……这块红烧肉可不是我偷的,姐姐你放过我吧。”
蕊儿听她一再提及娘亲,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扪心自问:“如果我娘亲饿了两天了,我是不是也会像这小妹妹一样,为了一块肉敢跟与自己一般高大的恶犬对垒相向,毫不退让?”娘亲临终一幕不由又在蕊儿脑中泛起,一个坚定的声音如巨浪拍岸,汹涌而来:“只要娘亲能好好的活在身边,多大的苦便都不是苦!”念及于此,蕊儿不觉已两眼朦胧,再看向那小女孩,立时平添了许多亲近,一种要保护她,照顾她的心绪澎湃汹涌。
蕊儿上前扶起小女孩,轻声轻气的道:“妹妹不怕,姐姐不是捉你来的。这么块红烧肉一口就没了,怎么填得饱你娘的肚子,况且妹妹自己怕是也饿的狠了吧。妹妹且先在这里等会,姐姐给你去弄些吃的,你可一定不要走开啊!”交待完毕,瞅着小女孩真的答应等她回来,不会离开,蕊儿便快步返入丰乐楼,本欲去厨房弄些吃的,却不巧厨房里一直都有人在。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偷回本屋,从房中各色糕点碟里每样取了一块,余下仍旧摆好,觉得似乎天衣无缝了,方带着糕点返回侧巷,果见小女孩依旧站在那儿侯着,当下将糕点尽数给了小女孩兜好带走。
小女孩千恩万谢,自不必说,蕊儿也觉大畅心怀。万不料自己再返回屋中时,红袖早磨拳擦掌的等着治办她了。
以后之事,便是阮秋芷亲历亲为,排忧解困了。真可谓柳暗花明,又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故。怪不得蕊儿想起了她娘亲那句“好人可要有好报”,又推这福端在那小女孩身上。
阮秋芷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即欣悦,又感伤,欣悦的是蕊儿也有仗义之心,扶弱之力,感伤的是那女孩年幼力弱,却已担存家孝母之责,何其艰难。
正感慨间,恰经过医馆济世堂,阮秋芷心想:“何不顺路把药先抓了,也好早些给蕊儿服用。”当下扶着蕊儿就进了济世馆。
才刚进门,就听医馆内传来一个女孩的苦苦哀求声:“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娘亲,要我做牛做马,我都乐意。”
蕊儿奇道:“这个声音好耳熟。”转过堂前石屏,就见一位衣着破袄,身高末及三尺的小女孩正与济世堂内一位郎中苦苦纠缠,那郎中直是摇头摆手,却也念着女孩年幼,不好强行将她推开,怕一不小心就摔坏了她。
蕊儿“哎呀”一声,向阮秋芷道:“小姐,我刚说的那个女孩就是这位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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