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多,我感觉到天要下雨。手机预报说七点下,我不信,最近它一直骗我,说得很肯定,也很干脆,精确到类似于十点,八点,也有夜里十一点的。到了时间点,标志雨的斜线隐藏了,像是吞下一段笑话。没见到一滴雨下来,也没见到它难为情的笑容。
但今天肯定有雨,而且很快。
有这个感觉是我正在翻手机,突然觉得光线暗了下来,像是屏幕蒙上一层灰。扭头望望窗外,天无缘无故黑了,如同夜色提前降临到人间。随后,我听到大黄在树林里轻轻的“呜咽”声。
出门到院子里,刚才还明晃晃的天空正被汹涌而来的黑云涂抹得乌烟瘴气,而东北方的云层显得更浓更稠,它们正向我的头顶,向向南汹汹涌去,匆匆如赴一场约会。风也从遥远的北方急切地赶来,起始,还不大,慢悠悠的,围墙边上的牵牛花枝如舞者抛出的长袖,在空中甩出一波一波的皱褶。渐渐风紧了,露出了真容,开始发力发威。我看到屋后的水杉先是枝条摆动,一会功夫喝醉酒般树身都在摇晃。平常难得一见的蜻蜓也在空中乱舞,像纷纷扬扬的落叶。
我赶紧将大黄牵回来。
刚回到走道,雨就砸在身后的大理石地坪上,啪啪有声,还有隐隐响起的雷声。重回房间,风正从北边的半扇窗户挤进,也送来绵绵不绝的凉爽。站在窗边,看香椿树舞得七荤八素,头发乱糟糟得像个疯子,树枝上的喜鹊,鹁鸪早吓得不知逃到哪里了。
雨在下。
晒得发白的泥土渐渐变黄,变深,变成褐色,像一件旧衣被雨水浸润换了颜色。我不知道此刻的小青菜是开心还是受怕。
关上窗户听雨声,雨越来越密,雨点却越来越小,聚在屋顶的瓦槽里,蠕动,到了檐口,扑愣愣,掉在天井的玻璃上,声声脆,嘎嘣响,像少年嚼着炒熟的蚕豆,有滋有味。屋后的落水管也传来了哗哗的水声,清晰悦耳。
看来听雨,也要接地气。
记得有年年初在铜陵,连下了五天的细雨,却听不到雨声。看雨丝轻柔地从窗前,从我的视线中,滑过,飘过,悄无声息。我伸出手,想和着它的节奏,弹一曲和谐的曲调,但雨落在手心是凉凉的,一点合拍的节奏也没有。
其实听雨,听的是心情。住在纪鹤路边的时候,是两层平房,厚实的楼面穿不透雨滴声,每逢秋雨,天气晦暗,狭窄的小窗招不进光线,甚至招不进生理所需的空气,令人压抑,窒息。去前面露台,雨滴在彩钢瓦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像刺耳地鞭炮齐鸣。实在没好心情,倚着木门,双眼凝视着雨幕,发呆。
人,其实不能老有着去埋怨自然的心里。一直埋怨老天,一直埋怨天热,一直埋怨太阳的火辣。很快,这种埋怨就会变成想念,现在的咒诅到时候又会变成赞美。
秋在途中,江南的烟雨如琴弦弹出的清音,叩响大自然心灵半掩的柴扉,弹醒了季节酣睡的步伐,弹出一片丰盈的景色。
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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