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老师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这种心理障碍不是天生的,是源于一位小学老师。
那时候家住在农村,我好像读二年级。有一天早上,第一节是语文课,我忽然发现竟找不到了语文书。
我翻遍了书包,桌洞,最后才绝望地想起,昨天晚上写完作业,我又翻看语文课本,睡觉前忘记把它放进书包里。
我战战兢兢地举手,语文老师是位小个子女人,平时不苟言笑,她问,什么事?
我红着脸说,老师,我的语文书忘在家里了。
那个女人就那么歪着头斜着眼睛看着我,慢慢地吐出了四个字:你是猪吗?
然后她很不耐烦地问全班同学,还有谁忘记拿课本了?
大概是害怕被老师骂,慢慢地,陆陆续续地有几个人举起了手。
语文老师很生气,也不知道那天她吃错了什么药,手在半空用力挥了好几下,喊了一声:赶紧!都给我滚回家拿书去!
几个同学飞快地跑出教室,我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进门就跟妈妈大叫:妈!妈!我的语文书呢?
妈妈在缝衣服,她刚把书递给我,我一转身就飞了出去,跑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满身是汗。
语文老师让我们几个统统都站到教室后面,排成一排,以示惩罚。
就那么站了整整一节课,等到下课铃响,我们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对那个小个子语文老师一直心有余悸,那天,她带有侮辱性的语言,斜着眼睛看我的神态,我一辈子记在心里。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不认为她是一位好老师。
好老师是个什么概念?其实,没有什么具体标准,但一定要有一个条件,就是孩子们应该都喜欢他(她)。
我四年级转入东风小学,真的就遇到了一位好老师,他姓王,很年轻,也很帅,印象特别深的是,他一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大大的酒窝。不只是我,我们全班同学都非常喜欢他。
王老师教学推崇的是劳逸结合,下了课,他和学生打成一片。他喜欢打排球,课外活动,他组织同学围成一个圈,教我们把胳膊伸直,两手并拢,互相传递打排球。
王老师还会弹一手好钢琴,他还担任我们的音乐老师,教我们唱歌,他弹,我们唱。
记得有一次,他教我们唱《假如幸福的话你就拍拍手》,这首歌非常欢快,先拍手,再拍腿,然后再跺脚。
我们越唱越兴奋,把教室的地跺得咚咚响,楼下的老师不愿意了,过来敲门问,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上课了?
王老师连忙赔礼道歉,楼下的老师走后,他对我们说,不要跺得太厉害,把脚在地上轻轻一点就可以了。
我们就嘻嘻笑,觉得又开心又刺激。
王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主教语文,他要求每个同学都要练庞中华字帖,他说,字就是人的一张脸,字写的好,人也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全班同学练字练得不亦乐乎。
有一天,课堂上,王老师忽然把我叫了起来,他让我在黑板上写字,他念,我写。
他慢慢念:Z,C,S,我小心地写。写完,他问全班同学,写的对吗?
同学们齐声回答: 不对!
然后,王老师用手轻轻把我一拽说,都五年级了,还分不清Z,C,S,怎么回事?
我满脸通红,头低成九十度,羞愧难当。王老师说,知道丢人就行,以后就会分清哪一个是Z,C,S,回座位吧。
如他所说,只一下,我便醍醐灌顶。
同样的语文老师,用不一样的态度提醒,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王老师一直教到我们班小学毕业。临别之前,同学们对他都十分留恋。
到了初中,因为偏科,我过得水深火热,无比压抑。班主任姓吴,那个脑袋秃顶,啤酒肚,金鱼眼睛的老头,毕业多年之后,曾多次出现在我的梦里,脑袋还是挂在教室后门的玻璃窗上,如现实中,让人心惊胆战。
吴老师教代数,几何,偏我数理化一塌糊涂。所以,我很怕他。
初一的时候,他到我家里家访了一次,和我爸爸聊了大概十几分钟,就离开了。
去年我们初中同学聚会,上学时处得不错的几个女同学又联系上了。好多年不见,大家聚在一起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聊东谈西,回忆初中的事,自然就聊到了吴老师。
同学甲说,那个老头,太势力眼了,咱们班同学哪一个家长有权,他会立刻贴上去,以孩子老师的面子,要实惠,很不要脸。
同学乙说,我爸当年是某某局主任,他竟拿着一摞发票让我爸爸报销,你说可不可笑?真是醉了。
同学丙说,当年吴老头搞了好几次辅导班,都叫谁去过?还不是那些学习好的同学和家长有权的同学?
我吃惊不已,在我浑浑噩噩的初中三年,同学们竟然和班主任有过如此亲密的互动,什么关注有权家庭的同学,什么势力眼,什么辅导班,当时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却把班主任看得如此透彻。
《史记》之《货殖列表》中,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果然,教书育人的吴老师这一点做的非常好。
同学丁说,算了,吴老头都已经死了好几年,死了的人,没必要再说他的坏话。
同学赵纠正说,这不是坏话,这是我们对吴老头很实在的评价。
如果人泉下有知,听到这么多学生如此议论他,老头真能气得跳起来。
高中的班主任就不提了,总之,除了那个记忆中的王老师,我再没有遇到一位很出彩的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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