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福利院门口，四十多岁的男人拦住了王克，王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好，我叫王克，是请来指导大合唱的，几个月前还来演出过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稍等下吧，我打个电话。”
男人拨通了电话，核实后，让王克在旁边长椅上坐着等候。
三个月前，王克来过这里，参加学校组织的慰问演出，他演唱了几首歌。说起那几首歌，都不是王克喜欢的，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表演，最初想做的音乐早就迷失了。
福利院里基本都是些孤寡老人和孤儿，院子的中央有个大大的凉亭，每天中午阳光洒的满满的，老人都在那里活动，打牌下棋听戏。凉亭的右侧有个花坛，这个季节花落了不少，绿也明显退去。隔过绿化带有几个孩子在滑梯上来回的滑动，脸上挂满笑容。
王克在想上次他都没好好的看过这里。
“你好，是王克老师吗？”
王克回过头，站了起来“院长，您好！我们见过面。”
院长热情地寒暄握手后，把王克带到一个屋子，屋里像个小会议室，一排一排的桌椅，坐着十几个老人。
“这是我们平时给老人讲课的地方，这些都是福利院参加合唱的老人，是院里身体较好的，这是参赛曲谱”院长说道。
王克接过曲谱。《夕阳红》《我的祖国》
“你需要看一会儿谱子吗？”院长问到。
“歌曲我提前看过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好的！”院长满意的笑笑。
“爷爷奶奶们，这是指导我们大合唱的王克老师，大家欢迎！”
屋子里想起一阵掌声，王克有点不好意思，鞠了个躬表示谢谢。
“爷爷奶奶，你们好！我叫王克，你们叫我小克吧。今天我和你们一起来学习这俩首歌”
“小伙子来过这里吧”突然有人说到，这是一位坐在角落的奶奶，头发已经全白了，但气色看着还不错，戴着的花镜滑到了鼻子底。
“这位奶奶记性真好，三个月前我来这里演出过。”
屋里气氛突然热闹起来，“上次弹琴的小伙子吧”“想起来了，歌唱的也好，琴弹的好啊”
王克心里顿时暖暖的，他从来没想过被人记住。
接下来，俩个小时，王克和老人们一起一句句一段段的练着歌，从领唱到和声到合唱。老人们热情昂扬，努力掌握好每个节奏。
王克好久没有舒心的唱过歌了，还是这么有年代感的歌。
他很久没有和老人一起过了，上一次和奶奶一起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奶奶已经离开。
他想到了去年的这个季节。
二
得知奶奶生病是在2015年的春节后，他已经四年没有回过家，甚至春节。那天他接到堂哥的电话，说奶奶住院了，挺想他的。
王克沉默了很久，挂了电话从钱包里拿出那张裁得很小的全家福，哭了。
他不能回家，虽然他担心奶奶，想念家里，他有他难以言说的苦。
他偷偷给母亲汇了一万块钱，让给奶奶看病，母亲在电话里哭着说，“外面累了就回家吧。”
奶奶去世也是在这个季节，深秋初冬，那天刚好准备去一个公司庆典演出，接到母亲的电话。
“奶奶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克身体一下瘫软了，靠着墙哭了。
“我，我……”
他听到母亲电话里的抽泣声。
“奶奶从小就那么疼你爱你，到死都在喊你的名字，你应该回来。”
王克忍着哭声，“嗯，我会回去的。”
挂掉电话，跟公司请了假，直奔火车站，买了晚上的车票。
王克喜欢音乐，他梦想着做一个音乐人。父亲眼里，音乐只能是爱好，绝不能靠它来吃饭生活。
高考后，扭不过家里，报考了父亲期望的大学专业，师范。但王克从来没有放弃过音乐，他在大学组织乐队，参加各种选秀比赛，但成绩也总是一般。
毕业后，家里原本以为他会当个老师，安安稳稳地结婚生子。结果，他坚定地要去北漂。这么多年他经历过太多，最后混到婚庆公司里的小歌手。
父亲曾被他气的血压高，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责骂也没有改变他的心意。最后，他只能放狠话“不混好决不回家”。
王克家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今年刚刚通了火车，北京直达。几年前家乡的路还不是很好，交通也不方便。以前回家要来回周转火车大巴面包车公交车，这次下车打个的就到家门口。
王克一路回想着从前家的样子，亲人的样子，想着妈妈包的饺子，爸爸做的红烧带鱼……然后睡着了，醒来时天亮了。
三
比起北京西站，县城的火车站显得有些凄静，出站口的人不是很多，只有几个出租车司机吆喝着，王克随便上了辆车。
“师傅，木棉巷”王克用有点陌生了的家乡话
“小伙子，是本地人吧”司机开始和他攀谈
“嗯。”王克淡淡的回答
“是在外边工作吧，很久没回家了吧”
“嗯，好几年没回来了”王克说完沉默了
“哦！县城这几年变化很大，通了火车，闊修了路，政府大楼搬到……”之后司机欣喜地谈着变化，王克只是“嗯”“哦”答应着。
车路过的地方，都充满的熟悉和陌生，“这是县一中？”王克突然问到，这是他的母校，县城最好的高中，父亲曾以他考上一中为荣。
“是一中，现在盖的可好了，我姑娘在里面上高一”司机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对啊，以前的一中门口有俩棵大柳树，操场不大，东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泥砌成的台子，他曾在那个台上领唱大合唱。
“你以前也是一中的学生？一看你就是个好学生，一中出来的孩子都有出息。”
王克又一次沉默了，他是个好学生吗？他出息了吗？他在心里一次次的问着自己。
下车时，王克说了声谢谢，司机灿烂的微笑。
木棉巷的路牌立在那儿，站在巷子口已经听到哀乐声，王克突然有点沉重，他缓缓的朝家走去。
“小克回来了！”大姑第一眼看到了他。母亲从屋里跑出来，眼里闪着泪。“快进屋”王克进了屋，扑通跪在奶奶的照片前痛哭。母亲姑姑也跟着哭，王克被扶起时看到了父亲，“回来啦，没吃早饭吧，厨房有饭”父亲声音有点沙哑，头发比四年前稀少了些，间隙着白发。
吃过饭，换上孝服，堂哥和王克一起为奶奶守灵，来家里帮忙的邻居们见到他，都问着父亲“王克回来了”“在北京啥工作呀”“有对象没”“买房了吧，当老师了吧”
王克听到父亲的回答“我儿子在大公司当歌手，他有出息着呢，比我强。”父亲的回答时，语气带着些自豪和满足。
俩天后奶奶葬礼后，王克买了返程的票，那天晚上，父亲在他枕头下偷偷放了三千块钱，母亲嘱咐他在外照顾好自己。走时，王克把钱当回父亲枕头下，留了张条“爸妈，对不起！”
几个月后他考到北京郊区一个小学当音乐老师，他第一时间告诉父母，“爸妈，这下我没有放弃音乐也没有辜负你们的心愿，我很满足。”父亲在电话里高兴的哽咽了。
四
重阳节那天，王克陪着爷爷奶奶们去参加了大合唱比赛，并获得了二等奖。最后拍合照时看着老人们幸福的笑容，他也幸福的笑了。
五
算算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翻起相册，看到了那张福利院的合照，三十岁时，王克又想起了过去。而他看着客厅里父亲和儿子搭着积木，母亲和妻子在厨房忙碌着，阳光洒进了房间，他满足地笑了。
三十而立，就是在经历了所有平坦不平坦的日子后，你蜕变成长了，你视界清晰了，你心态豁然了。
你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困难，你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你知道怎样的活法能够憧憬来美好的生活。
不管是轰轰烈烈，还是恬静淡然，都是属于你的绚烂和境界。
愿三十岁前的你，有梦！
愿三十岁的你，安好！
愿三十岁后的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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