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已停,驰道上的雪早已被养路工清扫到了两侧。驰道是齐国高祖主持修建,当年高祖统一天下,在全国各大城市之间修建宽阔的驰道。齐国历经百年发展,国力日强,周边小国纷纷依附,而齐为显大国风范,向每个依附的国家都修建了驰道。
西平城的西驰道上一队数十余人的队伍正向西移动着,队首五十名踏雪营的士兵开路,对面行来的马队行人看到这般阵势,纷纷避让,踏雪营的盔甲和马匹,谁都认得,举国上下没有人愿意招惹踏雪营这个怪物,即使有王理严格御下,踏雪营的军士也极其自律。
队伍中连子川与郎中李金文并骑而行,他原以为这位新晋郎中会带着马车和十几名仆人同行,未曾想这个文弱书生非但骑术不差,也只带了两个仆人,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而自己原本以为还有一些皇帝册封属国的赐礼,似乎也只是简单的背在李金文仆人的包袱里……
李郎中非常健谈,与连子川叙过几句家常后,便开始点评起天下大势,对齐国的附属各国国情他如数家珍,而这些内容连子川也经常听到父亲提起,心想礼部派此人行册封礼确有道理,听到认同处连子川也不自觉点头称是,赞叹李郎中的真知灼见。
得到连子川的认同后,李郎中越发受到鼓舞,搅动三寸不烂之舌继续侃侃而谈,由国家大政方针到朝廷人事调动,接着又渐渐转到了如某某大臣娶了青楼的窑姐,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是传家世交,户部侍郎偷人被老婆捉奸在床之类的民间八卦官场花边,说的眉飞色舞。连子川暗自苦笑,但还是捧场似的频频点头,不时附和几句,称赞“郎中果然见多识广”,心下却不自觉想到王理与父亲那般相交实乃缘分所至。
二人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的出发了。五天后,一行人抵达了湟晏城。这是齐国的西方门户,出了此地便不再是大齐的领土。大齐立国百年,影响力日益强盛,与周边国家交流日益频繁,湟晏作为大齐门户,是东来西往商旅的必经之所,因此渐渐也越发繁荣起来。连子川指挥队伍到了湟晏驻防部,驻防指挥使朱毅早接到消息,已为李连一行备好饭菜,给众人的马匹也准备了上好的草料。
朱毅安排踏雪营的军士到饭堂吃饭,又召来几个将校作陪,引着李连二人进了饭堂内的一间小隔间。屋子不大,正中摆着一张圆桌,屋子的一角堆着几个酒坛,旁边是一扇用于传菜的小门,两个小兵从门那边往屋内传菜。
来人纷纷坐定。朱毅吩咐手下的小兵开始倒酒,嘴中嚷着要和李连二人一醉方休。
李金文连忙摆手,“此行身负皇命,怎敢误了时辰,饮酒可以,醉可不敢”。说罢便敞开胃口大吃大喝起来,连子川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这看似文弱的书生,不但马术出众,酒量也是不弱。只见李金文频频举杯,最终灌的朱指挥使叫来陪酒的小吏纷纷出门吐过两次方才罢休。
连子川有些无奈,如果这李郎中就此醉倒,怕是今天便无法启程,凭白无故多耽搁了一日。正在寻思间,忽然一只手搭上了连子川的肩膀,“子川兄弟,虽说我们隶属不同,可好歹都是行伍之中,怎么说都是自己兄弟,到了哥哥的地头上,你却连杯酒水都不饮,是嫌哥哥招待不周啊。”
“指挥使哪里话,只是子川不胜酒力,又没有李郎中海量,只怕喝上一杯,连缰绳都抓不稳了。”说着连子川有些无奈的瞥了一眼李金文。
“哈哈,连将军见笑,我李某人可是酒坛里泡出来的,这几杯酒算得什么。”言毕举桌齐笑起来。
“酒便停了吧,饮完这坛,我和连将军便要出发了。”
听到这一声,又看到长官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下去,往返斟酒的小兵长出了一口气,慢慢退出堂来。
“今天来的这位郎中可真是海量。”同行的小兵不住赞叹。
“是啊,能和咱们朱指挥不相上下的人可不多,今天喝了有二十坛了吧?”
“二十三坛!全是阳苓露!”
“了不得,了不得!”
“可是看他年纪不大,怎的朱指挥使却管他叫老哥,他却也心安理得!”说着这话时,似乎能听到牙齿间摩擦的声音。
“你可知此人正是当今吏部尚书霍江朝的亲信?”
“那又如何。咱们指挥可也镇守边关二十载,单说驻守湟晏城这四年来,边境安生,往返商旅个个被他管教的服服帖帖,做起事不惧权贵,别说吏部尚书,亲王来了也都得服管。”
“对对对,只是,朱指挥家的公子已经十岁了,他才见过两面,据说今年回家,儿子竟然管他叫伯伯……”
听到这话,小兵不知该说什么。
“马三多,马三多!”堂内朱毅的声音传了出来,“取我的花影来”。
两个小兵互相对视了一眼,这花影是朱毅早年在北海剿匪时得到的一口名剑,因剑身有桃花飞落之影,故而取名花影,剑身水波纹路肆意舞动。这口剑陪伴朱毅戎马半生,早已被他视为亲朋一般。
不多时,马三多捧着一口乌木剑鞘的长剑进屋去了。
唰,这是宝剑出鞘的啸声,仿佛有三两瓣桃花飞出门来,而屋内只剩下惊叹。
“果然好剑”!
——
午后的湟晏城门还是那般热闹,南来北往的商旅正在城门处有序的排着队,等候士兵核查通行的证件。
城门外,五十踏雪营的骑士已经列队完毕,准备出发。朱毅向着李金文和连子川拱了拱手,“李老哥,连老弟,出了这扇门,西去嚣国还得十余日,还请多保重身体啊”。
“老弟就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李金文这一句话说出来,让不少踏雪营的士兵感到诧异,难不成这李郎中还真是个郎中,或者手上还有功夫没露出来?看着李金文的脸红润润的,很难说这不是他酒后失言。
说罢,李金文纵身上了马,动作依然干净利落,哪儿有半分喝了酒的样子。
连子川向着朱毅抱了抱拳,举起右手,“出发”!
午后的阳光很好,天很蓝,李金文随着坐骑颠簸着身子,马鞍被乌木剑鞘有节奏的碰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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