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四年。
“今年螃蟹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嘻嘻嘻。给我一点儿桂花酿。”
“娘子连吃螃蟹都跟旁人不一样,吃完壳白白净净的,加了蟹盖,还以为是没动过的。”
“老爷规矩大,吃东西不能出声,就是吃螃蟹也要仪态端庄。小姐从四五岁起,就得练着自己吃鱼和螃蟹,老爷不让奶妈嚼过喂她,说宁愿她不要吃。姑爷你是知道的,小姐吃完鱼,中间骨头加上头尾,是条完整的。骨头上还不赘着没吃净的鱼肉。”
“我吃得慢,再不吃精细了,不是傻子吗?玉儿,给我点儿温热的东西吃吃。”
“小姐,不能再吃螃蟹了,已经一公一母了。凉。”
“嗯。”
“小姐怎么了?”
“快请产婆,怕是要提前生产了。”
“怎么样,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就是你们跑进跑出,也没娘子和孩儿的声音啊?”
“小姐真能忍,一声不吭,大豆般的汗直出。生不出来,说是淤堵了许多血块,气力又不够。”
“这都这么久了。呀,爹,您来了。”
“怎么还没生下来?去请之前稳胎开药的大夫来没有?”
“小姐最近吃了什么吗?寒凉之气甚重。”
“今儿吃了两只螃蟹。”
“那就是了,产妇不能吃螃蟹的。”
“大夫,现在该怎么办?有危险吗?”
“大少爷,应该无妨,之前调过小姐身体,小姐底子不错,调理后应该更是平衡,今儿受螃蟹大凉之气冲撞,过了这段,排出凉气和少量瘀血,后面生产就无妨了。”
“大夫,小姐出了好多黑紫黑紫的血块,现在开始喷涌鲜血了。”
“啊?!怎么会好多黑紫血块,那说明是经久的瘀血啊。”
“小姐,小姐,你醒醒。大夫就在外间,已经开药了,小厨房在煎,喝下去就好了。”
“玉儿,玉儿,我的身子好像不是我的了,我漂起来了吗?来不及了,你别哭,听我说,孩子要是活着,你帮我养大,看到他就像看到我。要是不行了,就让孩子跟我一处。相公。。。”
“你说什么?怎么活生生的人,生个孩子就没了?”
“姑爷,你不能在产房啊,血煞冲天。”
“就是吃了两只螃蟹,把人吃没了?”
“大少爷,我还要再想想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想,给我彻底查!我那么健康漂亮的女儿,这么年轻就没了,不要告诉我,跟她娘一样,生她的时候难产,我不相信!我为什么那么早就请你为她把脉,就是保她生产平安!”
“爹,你的头发……您一夜没歇息吗?”
“我不敢靠近她,见了她会想到你们的娘,可我连让她嫁出去都舍不得,就想留在身边,还能像她小时候一样,偷偷看看她,这么漂亮聪慧懂事的孩子。唉,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文祥文宇,你们一定要查出真相,我不信她是自个儿不争气,就这么丢了性命!姑爷呢?”
“他一直抱着尸体,不肯放手,号啕大哭,后面累了就抱着,贴着脸,死活不放手。连换衣裳,都不放开。孩子也没了,他一眼没看。”
“爹,药方拿去给别的大夫看过了,中规中矩,没有问题。之前都是玉儿亲自熬药,后面玉儿回家侍亲侍疾,换小厨房接手,按时按量,也没问题。”
“我知道了,你们不要管了。姑爷在做什么?”
“日日关在书房,写了一篇又一篇,然后就到墓前焚烧。后面说是要去长安,会来跟您辞行。爹,你怎么了?”
“大哥,咱们一个星期办两回丧事。”
“文宇,现在我才明白,爹心里最重的不是你我。”
“大哥,我会继续查下去,是谁,让我们失去了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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