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23年十月八号,还有三天就到你的23岁生日。自己人,无内鬼,所以我也说点老实话吧。我有些为你担心,尽管你对现在的我而言是一个完全模糊的影子似的存在。
因为我站在这一秒去向你眺望,竟然有种看不清来处,也望不到去处的空荒的感受。
14岁时我在讲台上对学弟学妹们高声喊,勇敢迎向未来吧!其实那篇演讲稿是校长的秘书写得,可是我当时的慷慨激昂大概率不是演员的自我修养,而是作为一个初生牛犊的真实共情。
16岁时我参加交换生项目的招生官的面试,当他问到在美国最想参与的是什么传统节日时,我高兴地说,是万圣节,因为我喜欢糖果,更喜欢恶作剧。他笑着说,你和大多16岁的中国孩子不一样。我那时傻乎乎以为这句话的含义是unique,后来才知道,他是说我naive and childish。
17岁时我看着那个连加速度方向都搞不明白的美国男生眼里闪着光说自己以后最大的梦想是拿到诺贝尔物理奖,脑海里点了一支不存在的烟:不是为了这遥远的梦想而感慨,而是为了他眼中的光而可惜。
19岁时我的第一堂大学课程上,我笑着说,想学教育学,因为孩子们需要。
20岁时我的第一次导师会议上,我笑着说,想学心理学,因为众人们需要。
21岁时我坐在我的第一门社会学课程的教室里,教授问,为什么上这门课。我笑着说,想看看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家到底是有多没救。
22岁的我在课堂里和教授Dr. Nagengast辩论,他大败,扶着讲台摘下眼镜笑了好久以后抬起头来对我说:“天啊,我以为我已经够悲观的了。”
也许你会觉得2023年的自己实在是太矫情了,抑或是仍然感到共情?让我为我自己说句公道话,写这玩意儿的时候我正来着月经,听着那首你在21岁时很喜欢的nop。我这一秒的情绪确实不是很积极,尽管多数时候我本就是一个悲观主义的破小孩。当初满怀希望往未来迎过去的那个我,现在只觉得未来像是时间轴上实体化了的一面厚得看不到边的墙,朝着我狠狠压过来。我走在这条单行的轴上,两边是深渊,面前是令人窒息的厚重现实。
我坐在教室里,真的很享受每一个被新的观点震撼的感受。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在大四下学期,又加了一门和专业毫无关系的人文学科的课程。我不知道我现在对课程的选择,是否对身在未来的你有任何助力。我担心你,因为我似乎没有给你铺一条好的路:理科生工科生的,在这物理世界中有着实际的能力的人生。你现在有没有怪我,当时为什么不继续学教育,为什么不选商科的经济学?也许我现在先在课堂里毫不顾忌地体会了知识和前人智慧的甜头,你就不得不品尝后来养家养自己的苦头,我害怕我带给你这样的生活。所以我又给自己加了两门新的数据科学课程,希望以后能给到你一些帮助。
你记不记得当我和老师提起我要学数据科学时他们的态度?Mark和Bruce都对我说,不要辜负了你自己的能力,你应该和人一起工作,而不是和数字一起工作。我和他们谈起就业的必要性,他们说的话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Mark说:“Royal, opportunities are attracted to people like you.”
Bruce说:“No one I would have more confidence in than you.”
我至今仍然觉得很好笑,这些来自lalaland的白人老外看什么都带着理想主义色彩。但是,我猜过了十多年你已然忘了,我的心底里,真的挺想去相信他们的。
那个我很喜欢的教授,相信你也还深刻地记得的Dr. Miller。他后来在批改我的期末论文时留下评语说,要是你真的毫无信念,你不会坐在我们的教室里。Dr. Nagengast也对我说,嘴上说着批判说着厌恶的人,其实比谁都更在乎,比谁都想把这世界变得更好。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你有养着小猫吗?你有继续跑步吗?你有没有经常和爸爸妈妈打电话?在我这拧巴的世界观里,你是选择了失去信念保持悲观不再批判,还是选择了大胆展露自己对光明和美好的渴望?
我想,如果我对你有任何的展望……当然,你看到以后是痛哭自己离23岁的若妍好远好远也好,是不屑十二年前的自己竟然如此胸无大志也好,我还是在这里把展望告诉你。
任何意义上的欲望都会给你带来痛苦,因为想要有本身就暗示着可能无的痛苦。但是我希望你没有抛弃欲念来远离痛苦,而是享受人生里的一切感受。我希望你会大胆而热烈地展露你的喜欢,也不遮掩地追求你的想要。我希望你对这整个世界,对身边的人和世界都仍然怀抱着真诚和爱。我希望你仍然会为那年夏天没运作起来的电风扇流泪。我希望你是成熟的,又希望你不是太成熟的。我希望你还是会一冲动,就买一张车票去到另一个地方,在从未到过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坐一辆公交车。我也希望你现在能更多的给自己爱和价值,或者,至少在给一个同样珍惜你的人爱和价值。
22岁的末尾,我为你送上跨越时空的祝愿:愿你好,愿你快乐,愿你出走半生,仍是热烈真诚。
有些紧张的,有些压力的,有些悲观的,有些难过的,也有些憧憬的,你的,
Royal 若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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