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 百鬼夜行

月黑风高杀人夜，百鬼夜行闹苍生。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滚滚翻腾的海浪声传来，跟着节奏舞动身躯，沉浸在潮起潮落的世界里。

天空中几只乌鸦来回盘旋，嘎嘎的叫声，环绕耳边，仿佛哀叹着这可怜世间。

站在海岸边，依稀可以筑起的破旧灯塔，微弱的灯光闪烁，指引者渔人们回归的明路。

如今这世道，有一片安宁之地，已足矣。

可叹，世人皆恋长生梦，谁人顾他生与死。

“师傅，今夜怕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只能委屈你在这潮岸边休憩。”叶凡挠了挠头，尴尬道。

师徒两人自下山之后，一路东行，风餐露宿，偶尔遇到村落还能寄人篱下，讨口饭吃。

不过两人也并无怨言，难得许长生于生死堂出身，从小衣食无忧，大富大贵。经历数番劫难后也是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粗茶淡饭。

一身繁华入清贫，得失随心莫强求。

许长生年长，近日来舟车劳顿，也是略感疲倦。招了招手，示意无妨。望着不远处的大海，万千思绪油然而生，久久沉思。叶凡也不打扰他，顺势取出包袱，就地扎营安顿。

凝视着这大海许久，许长生心中突然一惊，缓过神来。

看着这黑云笼罩的天空，以及盘旋不散，叫声哀鸣的乌鸦，再看着附近的环境，杂草丛生，附近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

只怕另有蹊跷，心中不由警惕起来，师傅两人便轮流守夜。

三更时分，草丛里响起嗖嗖的声音，叶凡猛得睁开眼，正准备上前叫醒沉睡中的师傅，刚起身，许长生便是瞬间转醒，眼露寒光，三根银针从衣袖中飞出，幸好他反应迅速，发现是叶凡后，再甩出银针的那一刻，略微改变了方向，但是三根银针还是擦着叶凡手臂而过，寒针尖锐无比，划破了叶凡的手臂，殷红的鲜血不断流出。

叶凡痛苦低喊一声，蹲下身子，按住伤口。要不是许长生临时调整了银针方向，不然三根银针便会直击他心脏，凭他徒儿这三脚猫功夫，肯定是躲闪不了，一招毙命。

许长生瞧见此状，发出“哼”的一声，道：“让你平日好好练功，今日尝到苦头了吧！小伤而已，起来吧，死不了。”

叶凡轻轻点头，不敢接话，生怕再次惹恼师傅。只是师傅平日里，虽然苛刻严厉，也不不似刚才那般。

师傅刚才的神情，孤寒冷漠，像一头噬人的野兽。

“我们过去看看。”许长生转动着轮椅，朝草丛深处去，叶凡稍微缓过来，跟了上去。

深入草丛后，来到一片茂林里，两人躲在大树后，看向黑暗深处。只见三个全身黑衣的人，正在挖掘着什么。

沙沙的声响传来，扬起一阵阵的尘土，两人捂住口鼻，生怕被呛得咳嗽出声。

片刻后，三个黑衣人停下手中动作，丢中手中铁铲，齐齐用力抬起了深埋地下的棺木。他们竟然是在掘坟，人都死了，他们想干什么？

不出数息，九樽棺木出现在眼前，三人纷纷撬开棺木，纷纷往棺木的尸体滴入数滴鲜血，双手一拍。

幽冥九天，凝魂不散。

千秋万世，百鬼夜行。

起！

瞬间九个尸体拔棺而起，眼含绿光，这绿光穿透了黑夜，摄人心魂。师傅二人暗暗心惊，这三个人分别是什么人，连尸体都不放过，妄图控制，到底是要干什么？

三个黑衣人操控着尸体，消失在了视线中，直往东边而去。

许长生犹豫了片刻：“叶凡，跟过去！”

叶凡长这么大，第一次瞧见如此诡异的一幕，双手微抖，短暂的失神。

许长生一声怒喝，他才回过神来。他刚刚仅仅是看了那尸体的冒绿光的眼睛，便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如此诡异。

两人紧跟脚步，一柱香后，便来到附近的村落。

刚到村口处，师傅二人躲在一旁，远远观望，借助着村中火光，看清了眼前九个尸体，竟然满身缠满了绑带，仅仅露出的双目，闪烁着绿光。

他们冲入村落，进屋见人就杀，惨叫声顿时响起，惊醒了村民，全部村民跑出房门，疯狂地咆哮着。这些村民毫无反抗之力，完全是待宰的羔羊。三个黑衣人呈现犄角之势，静静地看着尸体屠戮。

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纷纷倒在血泊中。

叶凡见状，心如刀割，正欲上前阻止，却被许长生拦了下来，道：“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还妄想救人，不要轻举妄动，等下你的小命都得搭进去。”

叶凡面脸痛苦，双拳紧握，这世间，我多少都是陌生的。这些村民有什么错，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要这样对待他们。为什么师傅不救他们？

许长生摇摇头，见惯了刀光剑影的他，显然这就是小儿科。他双眼一眯，为何三个黑衣人一动不动？凝视许久，发现了端倪。

线偶？原来三个黑衣人通过细线操纵着九个尸体，这些村民手无缚鸡之力，杀鸡焉用牛刀，凭他们三个的本事，还需多此一举吗？

不对，三个黑衣人一身黑袍盖住全身，动作略显僵硬，也是傀儡？

背后定还有黑手，这手段，偃师？此人一定在附近。

偃师是江湖上独树一帜的门派，传闻是隶属四大派之一的炎阳城，后来据说起了冲突，偃师一派被炎阳城灭了派，江湖上也早已经没有了偃师的存在。

难不成炎阳城还留有派中之人，毕竟自己也是侥幸逃生。

此村落并不大，仅仅只有数十户人家，须臾之间，全村便被屠杀殆尽。许长生已经不再顾这边的局面，转动着轮椅，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幕后黑手。

这时，叶凡上前扯了扯许长生衣袖，惊慌道：“师傅，我们被发现了。”指了指远处了黑衣人，三个黑衣人此时已经转过身来，齐齐看向这边。

许长生扁了扁嘴，露出不屑的表情。

三个黑衣人顿时手中变幻，操纵着尸体直冲而来，许长生眼露凶光，衣袖一抖，射出数道银针，迅雷般的银针带起破风声，分别飞向九道尸体。

“噗噗”的细微声响起，九道沾满鲜血的尸体停了下来，倒了下去，三个黑衣人亦是动弹不得。

原来银针破坏了暗中细线，失去了傀儡的操控，便不再受用。

许长生转动轮椅缓缓驶向前，朝黑暗处大喊道：“阁下好手段，躲在暗处三次操控，操控傀儡再控尸体，当真是好本事。没想到江湖中，还有偃师的存在。”

沉静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应答，叶凡也是迷迷糊，低声问道：“师傅，你是不是搞错了。”

突然，远远的瓦砾上传来淡淡的男子声音：“你也不简单，没想到除了长生盟，竟然还有你这号人物。有趣，我们会有机会再见面的，呵呵。”

叶凡惊讶，原来真的是幕后有推手，顿时心中也对师傅更加敬佩起来，师傅到底何许人也？

“走了！还发什么呆！”

许长生眉头微皱，长生盟？呵呵，微微一笑，转动轮椅缓缓离开。

叶凡见状，赶紧跟上，好奇道：“师傅，你怎么知道的？长生盟又是什么？”

“你知道也没用，今夜死了那么多无辜村民，你不怪为师不出手相救？”

叶凡听闻，再次黯然神伤，替死去的无辜村民感到痛心。缓缓道：“师傅，弟子不敢，只是为什么苍天这么残忍，凭什么他们就该死？”

许长生挑了下眉，深吸了口气，认真地看向他：“人心难测，你没有自保之力，只能沦为下等人，待劫难到来时，你只有被屠杀的命。为师教你学武，你可知我用心良苦。”

下等人？

一定要学武，才能成为人上人吗？叶凡不知，不过要是自己能像师傅一样，就能救得今夜无辜村民了。

“师傅，既然我们明明有自保之力，为什么不能救他们？”叶凡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天下之大，无辜惨死的人数不胜数，我们能够自保已是不易，你能救多少人？为师这残废的双脚，又有谁可怜过我！”

“那这乱世，就真得改变不了了吗？”

许长生停了下来，乱世？除非真能参透长生，感悟生死，才能救这千苍百孔的世道。

长生！长生！

多少人趋之若鹜了一辈子，又多少人为之惨死。

人活一辈子，真的是只为了长生吗？

房顶上，一袭蓝衣的男子缓缓现身，看着远去的两人，心生好奇。

这人到底是谁，长生盟的几个废柴都未必有如此眼力，此人虽然双脚残废，但是绝不简单。

他摇了摇头，不再细想。纵身一跃，落至地上。然后拈指舞动，三个黑衣傀儡再次动了起来，至于九道尸体，本就是废物，无足轻重。

低吟道：“魂魄不散，再续奇缘。”

手中绿光亮起，玄阴鬼火涌起。顿时大喝一声：“缚魂之术！”

此时，死去的村民的数道灵魂瞬间抽身而出，厉鬼声，哀嚎声响起，但是却不由自主，齐齐涌进男子体内。

他脸上瞬间黑气翻腾，连忙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控制着黑气在全身游走一圈后，黑气才慢慢消散，片刻后，脸庞便恢复了常人该有的血色。

他缓缓起身，抬头仰望，看向这无尽黑夜，淡笑一声。

“长生盟，下一步棋该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