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的碗

客气的碗

    “瞧，这些个碗多客气，雪白的瓷碗，边上还印着大红色的花，过年拿这些碗筷招待他们真是再客气不过了。”奶奶一边用水冲洗着花碗一边和我说着。

  “是啊，这碗真好看，每逢过年奶奶家的东西都准备得客气不过，您啊，是个赶得上时代的洋气老太太。”我看着忙碌的奶奶打趣道。

“还是这孙女的小嘴甜！”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却还谦虚地说，“乡里人哪里还有什么洋气，没有的没有的。”

以往过年这一堆的准备工作，爷爷奶奶都会在年前把它们干妥当，只是最近几年，奶奶的腿摔断之后就需要人帮着点。

“还傻看什么啊，过来和我找下碗。”奶奶拄着拐杖吆喝着我过去。

“去年我记得把碗放在这里，怎么不见了？”奶奶问。

“会不会记错了，毕竟都过去一年了。”我说。

我趴在地上朝床底下摸索着。

“不可能！这记性还是有的，去年我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除非糟老头子动了我的。”奶奶愤愤然用她的小碎步 跑向了厨房。别看奶奶都快八十岁的人了，后半辈子做了好几次手术，现在拄着拐杖有时候还能小碎步地跑，这记性也是我们的这些小孩子糊弄不得的。

几经周转，最后奶奶把爷爷转移到厨房的碗筷找到了。跟着奶奶，把一堆碗筷从厨房移了出来，看着积淀已久的灰尘，我跑到厨房拿了一块洗碗布。

“诺，洋气老太太，用专门的洗碗布比直接用手擦强。”我说着便顺手把布递到了她的湿手中，指尖的触碰让我感受到奶奶的手比布糙，茧比布硬，奶奶手糙我是知道的，但这会儿似乎又深了一个程度。

“颖啊，你奶奶的手比洗碗布强，碗上的印子我手一过就没了，洗碗布可不行。”刚才的触碰让我坚信了老太太的这一番话。我默默地站在她身旁帮她清洗第二次，顺便也听着她的感慨……

“人都是半身进土的人，跟不上时代了，我晓得你们这些孩子们不喜欢这些大红花碗了，但是我们这辈人却还念着，逢年过节红碗配红筷子才喜庆，想以前那段苦日子，哪里还见得到一点艳红色，衣服都是灰蓝色垒灰蓝色的补丁，唉……过年大团聚，你的哥哥嫂子们都是在外面走的人，你奶奶要撑起点面子，靠着这点红色客气一点。”看着奶奶用满手黑纹路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摸着碗边的花纹，时而将碗凑到眼前，细细琢磨这是啥纹路，三四十个碗其实也就一个花样，奶奶倒是百看不厌，对着红花纹乐呵呵的笑。我缄默不语惊讶于奶奶的明白劲，奶奶的这番话说得虽轻但听着饶有余味。

“看着点洗啊，我等下要来看的，干净又漂亮才显得客气。”奶奶一本正经地和我说着，生怕我马虎。

“好喽。客气的碗才能配得上洋气的老太太，我认真洗!”从低沉的氛围脱离出来，这样调侃的语气似乎更适合过年的气氛。

看着彼时忙碌的她，我似乎也看懂了每逢大年初一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吃饭而笑靥如花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