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酒肆外边,和往常一样,点了一碟水煮花生,一壶烧酒。
他不喜欢坐在酒肆的堂子里面,就喜欢坐在外面,靠着大榕树右边的那张桌子。他自己私底下算过,自己坐的这个地方是这周围最好的,聚财,避凶。
可不是他穷讲究,人嘛,不顺的时候总喜欢给自己一点其他理由来撑撑场面,况且自己还是这里的常客,于情于理,该讲究些。
他管这个叫作精明。
嘬一口烧酒,啧啧 多少年了,还是从喉咙一路烧下去的,掌柜的实诚。
“听说了吗?那个老李前些日子倒了血霉了,先是自家牛丢了,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牵走了,后面儿子和人打架又折了腿。哎哟,老李的头发可是看着天天白咯。”
“嗨,老李真是触了霉头了。我听我老婆子说,前几天来了个云游的老道士,老李去求了什么签啊卦啊,还塞了不少钱呢。”
“要我说,那个牛鼻子道士就是个江湖骗子,走一路骗一路。也得亏像老李那种冤大头多。”
一桌人哈哈大笑,举起碗就是一口,三只手抢着碟子里不多的花生。另一只手扣扣背,摸摸脖子,抚抚脚。
他听着旁边一桌人的真知灼见,啐了一小口口水,吃了几粒花生,喝口酒,清清嘴。
一群没见识的农民。他们几个以前都是老李手下的长工,因为贪婪和油滑,和老李闹蹦了,自己出来干。结果别人老李越走越往上,他们几个人就像泡软的死藤条,再也起不来了。
他还知道,老李家的牛,他儿子的腿,都是这三个人做的。而且一个人做还背着其他两个人,事发第二天见面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扼腕叹息一番,假情假意,有趣的很。
他还挺羡慕佩服这种逢场作戏的能力的,人才啊。
酒肆在的这个城,是个贸易中转点。酒肆不缺客人,他不缺故事听。
一壶酒喝的很慢,半天才消下去一半。
天就黑了。
他准备起身走了,发现白天的那三个人又来了。他想了想,又坐下了。
“小二,加碟花生。”
“唉,小二,这里来三碗酒。”
“也要一碟花生唉。”
他悄悄地笑了一下,他心里明白,不会白白的再坐这一会的。
果然。
“哥几个,你说,要不要咱们回去和老李好好说道说道,他还会给咱们一条路不。这天天干杂活累人不说,还挣不到钱。”
“就是就是”两人附和到,“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也不恨咱们了吧。”
“嗨,恨哪能啊,老李不是那种人,要厚个脸皮去问问呗,他这几年了红红火火的,拉兄弟一把,不过分吧。”
几个人端着碗,说着,草草地碰了一下,嘴里念着“对对对”,喝下大半。碟子里的花生又不多了啊。
他突然就没有兴趣吃这新的一碟花生了。
他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想吐。
付账起身,他想快点回家。
回家。
“掌柜,坐着的谁啊?天天都来,也不多说一句话 ”小二收起酒壶酒杯,剩的花生都倒进自己包里。
“他啊,摸不准。天天搁这喝酒,显贵没听过他这一号,瞧着也不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反正人不坏,有钱付账就行。”
“他一直就坐在儿?”
“对啊,那又有荫凉,街上马车过去过来也不见落灰,什么事还看的门清,风水宝地啊。”
“那那三个人呢?”
“白眼狼啊,还能是什么。”
“欸,打烊了,打烊了。你快点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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