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我去见了先生的女朋友，先生是我的合法丈夫。
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是个刚工作的大学生，没什么社会经验，身上还挂着青涩。没有很好看，至少跟以往的比起来，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可是跟她聊天，我整个人像迎着春日里的风，是年轻的感觉吧，一种久违了的味道，或许先生也是如此，所以和她一起的时间出奇的长。
这个女生跟以往的不同，她贪恋的仅仅是先生这个人，贪感情的小女生可比贪财的女人要难打发得多。
我看着对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儿，不禁捏了捏眉头。
许先生啊许先生，这次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不小的麻烦。坐在女孩儿的对面已经整一个下午了，听他们的故事，听她说，看她哭。从桌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她，“别哭了，哭多了可就不好看了。”
女生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过了我递过去的纸，擦了擦眼泪跟鼻涕，继续抽泣，终于看向我：“对不起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破坏你们的婚姻……”
“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笑了，终于等到她说这句话，终于要结束了。拿出手机，转给她两千块钱，“这不是赔偿费，这是他应该还你的。”
她没有再说话。
几秒钟以后，我拿包起身，“你还年轻，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希望下一次的恋爱，是你走向幸福的开始。”
我迈步离开，没有再回头。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如果不出意外，也将是最后一次。这个女孩儿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了，我确信。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先生从未打破惯例。以后会吗？想来是不会的。
刚走出店门，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先生。西装革履，干练整洁，是我早上起来为他熨烫过的。他也看到我了，朝我挥了挥手。我笑了，裹了裹衣领，踩着高跟鞋走向他。
他为我敞开车门，左手轻轻搭在车框顶下，如此的贴心，怕我碰到头。
“处理好了？” 先生上车，系上安全带，问道。
“嗯。” 我点点头，打趣道：“你这个小女朋友呀，可跟以前的不一样啊。”
“不然我又怎么会跟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那怎么又不继续了？”我看向他，“这个女生蛮不错的，跟她聊天都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先生笑了笑，松了松领带，解了第一颗扣子。
“我就是看上了这一点。她跟之前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不庸俗，是个纯洁的小白兔。”
顿了顿，又继续道：“小女生总归不成熟，你也知道，我很忙的。”
是的，他很忙。他忙着公司的签单客户应酬。起初小女朋友的任性撒娇像柔软的小手在他的心上挠痒痒，他会觉得新鲜有趣，他会纵容。但是时间长了，小手会生茧，他就疼，就腻，就烦，就厌恶。我当然知道！
“所以这点，我还是最喜欢你。”他看向我，伸手将我的碎发撩到耳后，温柔轻语：“那些女人，都不如你懂事。”
我笑了笑，“所以你今天应该怎样犒劳我呢？你知道的，我今天可是费了力的。”
先生收回手，发动车，“最近有一家新开的牛排店，我带你去尝尝。听别人说这家店真的不错。”
而后瞥了一眼我身上，说：“系好安全带。”
我一愣，竟然忘记了，轻笑着摇了摇头，将安全带拉出扣上。
02
“你在车里干嘛呢？”
将近二十分钟后，车停下来，先生熄了火，拔下钥匙，解开安全带，下车关门。他正站在车前看着我。这时候我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声，还以为是下车帮我开车门，就知道不应该抱有幻想的，他本就是个卸磨杀驴的人，不是吗？任务已经达成，商人自然是趋利的，现在我已经没了用处，他怎么肯劳动大驾。
我摇摇头，开门下车，熟练地挽住他的胳膊，尺寸有度，“走吧。”
还是一如既往地西式装修风格，轻柔典雅的歌曲，殷勤的服务员陪着笑脸。餐厅内客人轻声细语，每每相邻的两桌其实都隔得很远，要用力去听才有一丝丝餐具间轻触的声音，空气里是微甜的味道，说不好是瓜果时蔬还是用了什么名贵的香薰。
可我不喜欢西餐。
这里的优雅让我压抑，喘不过气起来，再好的食材都没了滋味儿。而先生恰恰相反。他喜欢这种场合，时不时就要来一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担心食材，也不受人打扰。
我曾带他去过开了十几年的苍蝇小馆。到现在我都记得他进店时那毫不掩饰的满脸嫌弃。他嫌弃老板叫号的大声吆喝，嫌弃隔壁桌嬉嬉闹闹的声吵，嫌弃端上来的面油腻腻，还有不知道洗了没洗的杯碗勺碟。我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留下来。他勉强同意了，却拿纸巾将椅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才慢慢坐下。那顿饭是我自己吃的，他连筷子都没碰一下。
之后，我再也没跟他提起过那里。
服务员替我拉开椅子，将菜单递给我。
先生翻看着手里的菜单，问道：“你想吃什么？”
我看也没看，笑道：“我不熟悉这，你来点吧。”
先生早已知道我的回答，熟练地点了几份我不知道的菜名。
这其实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这几道是这家厨师的招牌菜，很好吃的。”
我笑了笑，拿起服务员醒好的红酒，抿了一口，“你跟她来的？”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确信有这样一个人。
先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难怪你这么着急要甩掉她，原来已经另有佳人了。” 我笑。
“怎么，吃醋了？”先生轻笑，“如果你现在不喜欢，我可以立马跟她分手。”
我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不会这样做，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知道。”先生胳膊肘撑在餐桌上，双手交叉，下巴轻放，微微一斜，“佳人再多，也不及你。毕竟你可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闻言，我不禁皱了皱眉。
先生看出了我的忌讳，便不再多言。
妻子，对于我而言是极其有意义的。我与先生不过是利益之间的羁绊，合约婚姻。扯上妻子，这对于我来说是有些讽刺的。
所以之于先生，我一直以先生相称。
大约是新店的原因，人不多，菜上得很快。一如既往，味如嚼蜡。
03
这世界就是这样，狗血的剧情都扎堆儿。六排大道儿的马路上撞死了鸡，这顿饭半路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先生的现任女朋友。
对面兴冲冲走来一个女人，还没看脸，就先闻到了味儿，高级香水喷出的低级味儿，我一抬头，一双不灵不灵的眼睛往我这儿瞟，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那两个突起的东西又往上拱了拱，算是上好的材质。我坐在这儿和她对视，刚好从头到脚把她看了个遍，亚麻棕的波浪卷发，红色紧身短裙，腿长腰细身子短屁股翘。
“你不是说你的女朋友只有我一个吗？” 她快步靠近先生，眼睛却看向我。
这种表现自然是要减分的，声音大，仪态差了点。
果然先生皱了皱眉，起身将女人拉入座。“我确实是只有你一个女朋友。”
“那她是谁？你可别告诉我是你妹妹！”又瞪了我一眼。
“她是我的合法妻子。”先生倒了杯水给她，语气淡若，毫不避讳。
“你们先聊，我去外面等着。”经历过太多先生的女朋友，我大概已经知道面前这个女人下一步要做什么，我毫无心思与她搏嘴，西餐已经把我的耐心磨没了。
忘记拿车钥匙了，没法开车门。冬日里的冷风迅速把暧昧的音乐吹走，还有刚才的那股香水味儿。我冷得在原地徘徊，跺脚，拉紧衣领裹住自己。
终于，先生从餐厅走了出来，身后还有那个女人。她又看了我一眼，临走前抱了一下先生，又亲了一口。
先生走向我，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的身上。“让你受委屈了。”
我笑着摇摇头，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正等红灯，我突然开口：“这个女人很漂亮。”
先生看了我一眼，“嗯，有女人味儿。”
我看向他，笑道：“果然什么样的女人到了你这儿都服服帖帖的。”
先生笑，“无非是给点钱买些礼物罢了。”
我看见斑马线上走过几个大学生，不由想得起了那个女生，感慨道：“其实那个小姑娘也挺好的，至少她只图你。”
先生轻嘲一笑，“图我？只是恰好我的条件于她而言难以抗拒罢了。”
我反对，“即便你普普通通，她也是如此。”
先生有些莫名，“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净说些与你身份不符的话？这种话不懂事的小女生说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样胡说？”
我收回视线，看向前面。三秒倒计时，灯盘变成了绿色。
先生发动车，继续道：“世界上能永久存在的只有利益。”
我应了一声，一路未语。
04
一段时间，先生回来的很晚，身上的女人味儿愈来愈浓，我知道，那个女人在挑衅。
昨天晚上先生一回家就进了浴室，我正准备把他那印有红色唇印的白衬衫扔进洗衣机的时候，浴室传来他的声音。
“扔了吧。”
我微微挑眉，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先生洗了澡，又是工作到深夜。听到他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轻轻地掀起被子，然后缓缓躺下，慢慢靠近我，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从背后抱住。片刻，耳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我也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今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旁边早已无人，桌上摆着做好的三明治。
我挑了挑眉，果然。
打开手机，一条消息：替我解决。
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坐下，看着眼前这个鸡蛋火腿三明治，想起那天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儿，她跟我说：“姐姐，你是我二十几年来见过的最温柔的女生，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淡然自若，希望以后也可以成为你这样的人。”
我，温柔吗？
从未觉得自己跟温柔沾边。我性格倔强，喜欢置气，我也是女人，心里也住着小姑娘，我也想任性，撒娇，胡闹。只是这一切，与先生无关，这些情绪从遇到先生起慢慢沉寂。
我是爱他的，深刻的爱过，直到有一天爱他不起。现实终究是会磨平你所有的感情，就像微风一样，轻轻来，轻轻走，抓不住，也留不下。也曾想过白头偕老，现在只能奢求生活平静舒适。
我慢慢地吃完，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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