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去年国庆后上班,同事告诉我,她表弟国庆结婚,到了下午一点,全部客人蹲在地上逮螃蟹捆扎螃蟹,因为女方父母坚持要求将2.5两母螃蟹换成3两,否则就不同意举办婚礼,结婚一年又要求去苏南买房。我觉得奇葩,就把它编写成故事。
01
去年的十月一号,常家为儿子在五星酒店举办婚礼。
吉时定在中午十二点,可是到了下午一点,富贵厅内济济一堂的宾客们不在推杯换盏,而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常家办的什么喜事?吉时早过,怎么只听楼梯响 ,不见人下来?
旁边的休息室内,我姑急得眩晕症发作,稍微一动就感觉天旋地转,只能半躺在沙发上,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枣红色旗袍一半湿透。
我第五次把常涛拉到旁边,尽量忍气吞声,“你能不能再去跟王家人说说,哪怕跪地求饶也行,请他们同意开始婚礼,3两母螃蟹一时半会赶不来,就用2两5螃蟹上桌,再让满堂宾客等下去不得叫爹骂娘? ”
不等我把话说完,常涛就甩开我的手,“我已经求过他们八百遍了,没用,他们说反正已经过了吉时,索性再等一等!”
如果不是大喜之日,我真的会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瓜。
为了他结婚,姑父几乎送掉了半条命,难不成接下还要送掉我姑半条命?
02
去年春天,在苏南打工的常涛带回家漂亮姑娘王萍,通过几天相处,我姑发现王萍不但模样好,还勤快,洗碗刷锅扫地抢着做,而且特别懂礼数 ,里里外外“阿姨、叔叔”地叫着,直甜到人心里去。
所以,当王萍一口答应婚事的时候,我姨高兴得眉飞色舞,心中悬挂的石头掉下来大半。
自从常涛跨过30岁大关,我姑就急如星火,巴不得儿子尽快结婚成家 ,可就是天不遂人愿,婚事一拖再拖。
现在乖巧媳妇从天而降,我姑能不喜上眉梢吗?
王萍比常涛大三岁,那是女大三抱金砖。
而且,两家属于同县不同镇,相隔不远,两个人又好得形影不离,简直就是姻缘天注定。
趁热打铁,双方父母见面,很快敲定结婚事宜,没有因为彩礼高低讨价还价吵吵喊喊,反而和和气气,相敬如宾。
以至于我姑进进出出笑得合不拢嘴,人前背后没少夸王家父母通情达理,村子里因为彩礼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的不是没有。
然而,我姑高兴得太早了,因为事情接下来,一波三折,枝节横生,大大出乎意料,我姑父为此气成半个瘫痪人。
5万元买金银首饰,不多吧,我姨按照双方约定,定亲第二天就把5万元笑眯眯地交到王萍手上。
一星期之后,常涛与小玉却空手而归,因为两个人去上海玩了一趟,5万元花得分文不剩。
不戴金银首饰,还叫个什么新娘子?我姨背地里唠叨两句常涛,明面上只得再掏5万,亲自带着他俩进珠宝店。
这之后,犹如多米诺骨牌被推倒,麻烦事一桩接一桩。
03
常涛25岁那年,我姨和姨夫拿出所有积蓄,又借了二十万外债,这当中包括我十万,全额买了一套县城三居室。
我妈去世早,我姑把幼小的我接回家住了几年,她和姑父是真心疼我,我借钱给他们是心甘情愿。
订婚前,王萍和父母对这套房子的位置、房型和内部装潢没有说出半个不字,订婚后却是百般挑剔,这也不好,那也不满意,憋了几天终于说出真实想法,那就是重新去市里买房。
当常涛转述了王家的意图,我姑当即骂了一他:真是吃顿草放个轻巧屁,几十万的房子说换就换,你当是买块豆腐那么简单?你不晓得家底已被掏空,外债也才还清?
“我能有什么办法,小萍她爸妈嘴撅得能挂油瓶,如果不结婚,婚期就得往后拖。”常涛脚底抹油往外溜。
我姨在电话里跟我诉苦,有毛哪个要做秃子?我也想买城里的房子,不是没钱嘛!
常涛大专毕业开始几年,东一榔头西一棒,做事没有长性,入不敷出,连自己都没法养活,经常伸手跟家里要花销,最近几年才算是自力更生,但从来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
王家执意要买城里房子,常涛是把难题全甩给父母,自己当壁上观 ,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 ,是父母在结婚。
03
“假如不换新房,王家是不是就不嫁女?我和小涛一起去她家求情,毕竟家里暂时有困难。”我只能给予建议,不能把话说得太硬。
我姑唉声叹气,“小涛已经30啷当岁了,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万一谈崩了,不就晃成光棍汉?”
“小涛不体谅父母的难处 ,人家也是看准你们患得患失的心里,所以才敢蹬鼻子上脸。”这些话我只能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嘴,就是嫡亲姐弟,你坏他好事试试,不得跟你拼命?
我私下劝过常涛,他之前最听我的话,因为小时候有孩子欺负他,都是我这个哥哥帮他摆平。
然而,今非昔比,那个曾经对我唯唯诺诺的鼻涕虫,满心满眼都是老婆,对老婆唯唯诺诺。
既没有能力换房,又害怕到手的媳妇跑了,我姑那个难,整得她寝食难安。
我姑还我的十万还没有捂热,又被我拿出来给她,加上70万贷款,我姑卖去县城的房子,买来市区一套二手房。
为了儿子尽快结婚,我姑愿意倾尽全力,在她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儿子顺顺当当地结婚更重要的事情了。
结婚证扯了,新房有了,接下来,我姑以为,结婚应该水到渠成 ,只等吉时来到,然而,一向老实温和的姑父却突然发起脾气,撂挑子不干了。
05
两个年轻人去拍婚纱照,挑选了六万多一档,常涛一毛不拔,当然是父母花钱。
我姑心疼得直吸气,就好像牙齿痛。
单单拍几张照片,需要花那么钱吗?我也是满头冒火,这个常涛难不成被人洗了脑子,不晓得家里已经是水干鱼尽?
这钱要从哪里来呢?
儿女为主,父母为奴,有钱就掏,没钱就借 ,看见我姑上门,亲戚都退避三舍,哪个不害怕?
我姑脑袋想空,要姑父去透支工资。
姑父闷声不肯,我姑就整天叨叨叨,拿儿子没办法,把气撒到老头子身上可是驾轻就熟。
姑父不是不晓得体谅我姑。
承包的上百亩蔬菜,大多是我姑一个人在张罗,那一双手常年在田里刨土水里挖泥,比老树皮还粗糙,那一张脸长期被风吹日晒也是皱纹密布,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六十多。
我姑也不是不晓得姑父的难处。因为疫情影响,好多工地停产歇业,粥少僧多,有活干可干就不错了,这种情况还要老板提前支付工资,不是自找板砖拍头吗?姑父张不开这嘴。
两个人吵来吵去,姑父不忍心见我姑急得吃不好睡不好,只好硬着头皮找包工老板,好话说了几箩筐,就差跪地央求,才透支了三万元工资。
我认识那老板,听说这事后,又主动拿出三万元,实在不忍心见姑姑姑父急成火烧屋梁。
06
我姑揩了一把鼻涕眼泪,要给我打借条,被我阻止,前面的十万也没有打条子,尽管我手里没有多少积蓄,我姑姑父过去对我的好,值得我这么做。
我姑天天手掰指头,吉时立刻就到,没有想到的是,王家又提出新要求,也就是接亲队伍里至少有两辆豪车,否则太没有面子。
我姑打电话跟王家父母协商,然而王家是金口玉言,一句不能更改,最后只能我姑妥协,“若要儿子结婚,做父母的只能伸出头让人砍。”她能硬气地说一句“几次三番出尔反尔,这婚不结了!”吗?她不敢,生怕儿子打光棍。
一家三口为钱争吵,常涛居然拿碗砸地上,我事后跟我诉苦,“要得好,老做小,我们两把老骨头也不指望他念着我们的好,等办完婚事,我就不问他的事情了,又不能把老命交给他。”
我知道这只是她的气头话,转过身还是对常涛有求必应,要个头不给拨浪鼓,从小到大,多少年都这样。
这句话还应验了,真差点要了姨夫半条老命。
07
姑夫打工的地方,遇到王萍村上的人,弹丸之地,一闲聊全是熟人。
王家喜欢算记人钱财,口碑不好,四邻八舍没人敢娶王萍,王萍也就成了别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大龄剩女。
就在三年前,临要拿结婚证,王家突然要求男方房本加上王萍名字,男方没有同意,王家又提出旧房换新房,目的就是平白无故地分得一半房产。男方识破她家计谋,主动退婚,但是花出去的礼金,上门吵了多少回,一分钱没有要到手,只有自认倒霉。
王家故技重施,偏偏我姑姑父娶媳妇心急,顺杆子往上爬,现如今木已成舟。
姑父放工回家借钱解闷,又仗着酒劲抱怨我姑,“定亲前又不晓得跑到王家庄去访一访,猴急猴跳的,就好像儿子已经打了十八辈子光棍,就是在路上看见一只母蛤蟆,你都带回家当儿媳。”
我姑得知被人算计,既气愤又难过,姑父的抱怨又触碰到她的逆鳞,于是,我姑不管不顾,把积蓄了几个月的憋屈与怒火一股脑地朝姑父发泄。
两个人吵到失去理智的时候,我姑把一张十万元高利贷借条摔在姑夫面前。
口袋掏空,亲戚熟人借遍,再也无钱租用豪华车辆,我姑才背着姑夫借了高利贷。
姑父蹬着白纸黑字,喉结上下滚动几下,一句话没有说出口,直直地向后倒去。
08
幸亏送医院抢救及时,姑夫才捡回一条老命,但也留下脑梗后遗症,那就是半身不遂,要想完全恢复,难上加难。
一边是需要照顾的病人,一边是儿子煮成夹生饭的婚事,我姑明明愁肠百结,却又强颜欢笑。
其实我姑早就后悔这门亲事了,但因为舍不得前面花出去的钱打了水漂,又以为这一次退让了,满足王家提出的要求,下面就诸事顺当了,她哪里料到王家连环出花招呢?
总把人往好处想,料不到人心的恶,才一步一步退让,以至于到了左右为难欲罢不能的境地。
如同我们找人办事,大老远跑去了,人却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想来都来了,等等吧,可是,尽管时间等得越长越着急,越着急越是不愿意放弃,前面那么长时间不是白等了?外一前脚一走,后脚人来了呢?
如果我姑口袋有钱,我会明晃晃地劝她:她就是九天仙女,咱这婚不结了,爱咋咋地啦!小涛要想娶妻,自己掏钱摆平。
可是,普通人的容错率低到尘埃,我敢多嘴吗?
我只能努力安慰她宽她心,“眼面前也没有证据断定王萍坑蒙拐骗,说不定人家就愿意一心一意跟小涛过日子呢。虽然房产证上有她名字,但倘若未来闹房产纠纷,新法规要根据出资方作判断,所以也不要过度担心。”
我姑咂咂干裂的嘴唇,从肺腑深处发出一声叹息,“唉,牛都过河了,光拽尾巴还有什么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后退是不可能,只要王萍定定当当过日子,我就对着祖上天天烧高香。”
王家想一出是一出,把常家折腾得人仰马翻折腾,总有消停的一天吧,还不行,就在吉日前两天,又要求把婚桌上2.5两的母蟹换成3两,否则没有面子,好像她家亲戚都是皇亲贵胄。
我姑气得骂了一千句草泥马,但还是做不到甩手而去:麻批,老娘不伺候了。
因为她家儿子王小二砌猪圈一——一心门朝南,王萍确实是九天仙女下凡,非她不娶。
常涛原来最听我的话,现在我劝一句,他摇十下头,说什么全当做耳旁风。
09
大喜之日定在国庆节,各大饭店生意爆棚,五星级酒店席位早几个月就被抢订一空。
这种时候,哪来四十桌3两母螃蟹,从天而降吗?
我四处发动亲戚与熟人,直接去鱼塘蟹池,省去中间商,指望着少一分是一分,结果都空手而归。
水产品市场螃蟹成为紧俏货,洛阳纸贵,即便有货,那价格贵得咋舌,我姑心疼得直打颤。
我陪同姑姑上门打招呼,王家父母却是一副铁面无私,咬定青山不放松,我恨不得将手机一下子拍上那傲慢无知的脸。
我拉着我姨,一路骂骂咧咧地走出门,麻批,明天酒宴就上2.5两螃蟹,看你们不吃怎的?
长到35岁,我见过固执的,没见过王家父母这么固执与绝情,婚礼当天,他们居然说到做到,3两母螃蟹不到,王家姑娘坚决不出来。
几百号人聚在富贵厅叽叽喳喳,翘首以待,一场婚礼即将成为谈资与笑料,常家彻底败下阵来,而且溃不成军。
我姑犹如被架在火上烤,就差给酒店经理跪下:就是掘地三尺,就是价格贵上天,也要买来3两母螃蟹。
酒店联系各路人马,终于把几百只螃蟹运到后厨的时候,时间已到下午两点。
礼乐奏起,一对新人笑容灿烂地走上鲜花铺满的红地毯,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可是有谁知道,我姑强颜欢笑的背后内心在滴血,姑父歪在家里的沙发上无人问津。
10
这是发生在去年的事情,今年常涛夫妇没少叨咕 要在苏南买房。
我说可以啊,他们自己掏钱,想做什么做什么。
我姑捋一了把花白的头发,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有个屁钱,他们要我把乡下老房子卖掉,他们这是要把两把老骨头熬成渣子,眼面前借你的钱可以缓一缓,高利贷迫在眉睫,利滚利高着呢。
我气得捶了一拳旁边的树木,斩钉截铁地说到: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卖了老房子,你们睡马路去?别听他们鬼话连篇,这次你跟姑父可要坚定立场。
我姑蹲在地上摆弄着菜摊,她每天都要踏车来城里卖蔬菜,白天在菜场外打转,晚上守在湖边,成更半夜才回去。
我不知道她内心什么想法,因为王萍不止一次地抛狠话:不买苏南房子,就离婚!
何去何从,我姑姑下得了决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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