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在我生日的这天，我们给你搬了新家。本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有风，出发时间的时候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冷冷清清的。越走，路上人越多。路过咱家时，村里面的民舍，村周围的小高层，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喊着你再看最后一眼咱们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然后，我们走过了原来的窑厂，现在的农校和八中，我想让你也看看咱们背井离乡，初到异地生活的地方，没有说出来！车流慢慢多起来，桥也多起来了。按规矩，我们要撒些钱币作为过路钱还得喊着小鬼小鬼别挡道，爸你快点走！可是，我不想让你快点走啊。你一向做事细致，慢吞吞的，可是这次出门，你走的太快了，快的不像是你。感觉阎王爷是不是弄错了！爸啊，你回来吧！到了火葬场，哪里都是人。满眼都是戴着白色孝布的男女老少。此时我想起了医院白白的粉色的妇产科。那里是迎接新生命的地方，充满了开心和喜悦。而这里，到处灰蒙蒙的，也有白色，可是和它搭配的是黑色啊！我看着你静静地躺在黄色的袋子里，和其他人一样等待着，唯一有辨识度的是袋子上的名字！其实我想打开袋子再看看你，我想起给你洗脸时，你那硬梆梆的脸如同石头一样，没有一点温度和软度。我想这是我记事以来，最近距离的接触你！因为种种的原因，我打小怕你，所以即使我们在一起，我也不能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搂着自己爸爸，抱着自己爸爸，甚至是牵着爸爸的手，我都没有过！其实，我是真羡慕那些可以在爸爸面前撒娇的女孩子啊！我以前没有撒过娇，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在自己爸爸面前撒娇了！我们两都不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啥事都埋在心底说不出来！我喜欢吃鱼，每次回家，你都是一买好几条，你知道我平时吃鱼少，回了娘家专门补偿我！上次回家，你挂完水，去买鱼，因为时间晚，卖鱼的没有了，你又跑到南边偏僻的市场去买，还是没有，你给我买了排骨！难道当时就预示着你再也不能给我买鱼了吗？说到这里，我哭的不能自己，眼泪把眼镜打湿让我看不清屏幕打不成字！10月底的天已是微寒，可是你却大汗淋漓。我想，那一定是你身子还虚，你是抱着病体跑了那么远，只为满足闺女的爱好！如果是若干年前，你让我觉察到这些温暖，你不和妈吵架吵的家里压抑，我又怎会那么坦然地找了个离家那么远的工作，然后又嫁那么远！我一直怨你，怨你重男轻女，怨你不疼我和弟弟，怨你让妈生气还超负荷得干了多年，怨你别的姑娘有事有把可以靠而我无所依。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是真的无依无靠了。妈心思细腻，抱恙多年，我怕她受不了你的离去，所以尽量自己不哭，也不让其他人哭！我把我忍下去的眼泪这会都哭出来！我想，妈也是忽然之间少了依靠，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啊！弟弟和弟媳妇在忙各种手续，我和你最疼的孙子康康抱着你的照片。他还小，不太懂你是怎么了，可是即使这样，一向调皮的他却出奇的乖，没有哭闹，也没有乱跑！他姐姐，你的孙女妮妮，在你躺在殡仪馆时，经常自己默默地站在你床边垂泪，和我俩一样，她也是不爱言语。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发烧了，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你引起的，所以我看见她去看你，就把她支走，你在天之灵，不要怨我。还有，我的两个孩子，你的外孙和外孙女我没有带回来。我接到电话你在抢救，以为你本来就在医院，医生们抢救一下就把你拉回来了，现在疫情这么厉害，我就不来回折腾孩子让他们跟着做核酸隔离什么的了！可是，你是这么决然地连头都不回的走了，不等等我和弟弟，甚至连妈你也不留一句话。你一点都不留恋你的这些亲人们吗？趁你去排队弟弟办手续还没好的时候，我给川川打了个电话，让他和娜娜对着咱们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也算送你一程，不枉你对他们的厚爱！你活着的时候，我们没有拥抱过，你走了，我把你的遗像紧紧的抱在怀里，走到你出来的门口等你！弟弟已在前一天给你买了块地，和大翠姨挨着，你们还是邻居哈！房子，也是弟弟跑到镇平石佛寺定制的，你活着没有让你享上福，你搬新家，弟弟选了最豪华的房子给你住，我想一定很舒服吧！等待的空隙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天更灰了，好大的烟囱上股股黑烟像是一个坐骑，不知道那个带走了你的灵魂，你那么善良热心，一定去的是天堂！两瓶黄酒递进窗口，一会儿，变成小小的一捧的你被送了出来。弟弟抱着你，堂弟给你打着伞，我们几个跟在他们后面，走，咱回家，回你的家。我们是真舍不得你啊，我想你也是舍不得我们的，弟弟抱着你，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歇了好几次。后面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晚辈们也都跟着你，护送着你，也不舍着你。新家的环境不错，一大片土岗，不知道是不是诸葛亮曾经躬耕过的那片，安静又优美。周围有树，有麦田，像咱们老家。不远处也有河流，小雪节气前的河面上，没有什么绿意，但是枯黄的芦苇荡里也有一些小动物窜来窜去，加上岸边不知名的树，黄色的叶红色的果，颇有诗意！过去几十年艰难的生活磨灭了你对文学创作的热情，现在，你闲了，房子有了，过两天我再给你送部车，手机也给你，如果有笔记本，也给你买，让你啥都不缺，啥都不愁，你就想写啥写点啥吧！大师给你算了时间，进新家需要等到下午。想到你不喜热闹，就让各路亲属先回去了！我们在那里陪你！可能你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一会儿，阴沉沉的天居然放晴了，那是你在开心吗？我想一定是的，要不然，这么冷的天，路边居然开了一朵黄色的野花，很像当年你工作过的窑厂晾泥胚砖的水泥台边上常见的花。微微的风吹在我的脸上，不寒也不燥，是不是你在我身边？时间到了，弟弟给你打扫了新房，各项归置完毕，当你进门的一瞬间，我的泪又止不住了，刚才看不见你的是肉身，现在，连骨灰也要在土里了。我们把为你披的麻解下来，放进去，陪着你，你就安心安稳的住进去吧！碑立好了，吃的也摆上了，还给你带了两盆鲜花，若是那天上火了，一定要记得摘一朵菊花泡水喝！新家入住，肯定需要很多东西，给你送了些钱，需要啥去买啥，别不舍得，如果不知道去哪买，问问大翠姨，她比你早去几天，应该已经摸熟环境了！我和弟弟也给她送了点钱，我们小时候，她没少帮衬咱家，我们都把她当亲姨看，你有啥事记得和她商量！我们也和她说过了，你嘴紧，万事不求人，让她多关注点你。你也留点心，她一个人也不容易，有啥活需要干，你腿勤快点，记得跑去帮忙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