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爷子,1930年出生,如今87岁了。老爷子到现在依然一个人住,自己做饭,种花,养狗。八十几的一个老头儿不驼背,近一米八的大高个儿走路稳稳的,不糊涂,就是耳背地厉害。
老爷子年轻时被地雷炸掉了右胳膊,左手能写字,做木工,做饭,别人右手能做的或者两只手能做的,他一只左手也可以。我大伯父和爸爸的木工都是跟老爷子学的,如今老爸十几岁做的橱柜家里还在用。
从我记事起,无论夏天多热,老爷子从来没穿过短袖,永远都是一件白色长袖衬衣,一条黑色裤子,一双黑布鞋,冬天则是一套黑色中山装。夏天很热的时候家里会买短袖衬衣给他,老爷子从来不穿,不说原因,我们也不问,心里猜测大概是因为右边断臂的原因。
老爷子爱看书,听戏曲,养花。我参加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没有太多钱买书,多是借书或租书,那个年龄段能看的各类童话,寓言故事,作文选集都看完了,老爷子给了我一本他看的《济公传》,后来把他读书时用的《康熙字典》给了我。老爷子对读书好像特别执着,也会去二手书市场去淘书,看了会给家里的小孩子们讲。他对有文化的人格外高看一眼,堂哥准备结婚的时候全家问老爷子意见,老爷子就问了一句:那姑娘上过学吗?
这两年他精神差了很多,没有精力看书听戏,大多数时候在睡觉。往年过年的时候他还会给晚辈们讲讲以前的事,叮嘱我们要多看书,要好好工作。今年老爷子吃完饭就说乏了,看到大家都在玩手机说,现在发展的真好啊。然后,又去睡觉了。
我爸三岁的时候我奶奶去世了,老爷子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实在养不活,过继给了亲戚;最大的也不过十几岁,还在读书。老爷子带着三个孩子,靠着做木工,种庄稼,一点点过来了。很多困难的事情都没有把他打倒,如今,时间竟然他略显疲惫,疲惫到他已经没有精力参与更多的生活。
如此普通的一个人,咬牙走过了抗战时期,挺过了困难时期,他的兄弟姐妹渐渐一个个先他一步离开,他依然像一棵老树,根紧紧的抓着大地,即便不会再有新枝,也不轻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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