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夜,与一众老友相聚开封城,酒酣食餍之后,至清明上河园共赏大型水上实景演出《大宋·东京梦华》,在清冷的夜晚神游了一番不夜的大宋京城,领略了一幅幅北宋锦绣王朝的盛世画卷。整场演出精彩唯美,在此分享一二。
清明上河园里,随着李煜哀婉伤感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吟咏,时空变换,朝代更迭,一个崭新的王朝脱颖而出,一个辉煌的时代拉开了帷幕。
北宋东京汴梁城,汴河上漕运繁忙,沿岸的人们熙来攘往,忙着各自的营生,城里城外,一派盛世繁华景象。清明郊游踏青的人们三五成群、成双结对,或拜庙祈福,或赏花玩水,或戏蜂扑蝶;邻水庭院里,女孩儿们荡着秋千,笑语朗朗;墙外的行人不由驻足聆听,翘首仰望;皇城里,友好邦国的商队、使者络绎不绝……国泰民安,祥和安定,万国来贺。
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苏东坡的《蝶恋花·花褪残红》、柳永的《雨霖玲·寒蝉凄切》等八首经典宋词被依次唱响在清明上河园的夜空,舞台上的画面随着歌词的意境渐次展开。熙熙攘攘的宋代市井风情,东京汴梁的繁荣奢华,万国来朝的磅礴气势,青楼寻欢的郎情妾意,别京离家的情意凄切,悲壮宏大的战争场面,千里共婵娟的遥相祝福……整场演出闹中有静,犹如一幅幅交错铺展又缓缓卷起的写意水墨画卷。一个多小时的演出展现了一个王朝的兴衰,诗词的意境被生动演绎,似真似梦。
元宵节的夜晚,像千树繁花一样的华灯在风中摇曳,照亮了千年前地球上最亮的城,焰火纷纷、乱落如雨。豪华的马车一路飘香,悠扬的凤箫声在夜空中回荡,明月渐渐西斜,舞弄鱼龙花灯的人们仍不知疲倦,彻夜笑语喧哗,乐不思归。美女们盛装华服,戴着亮丽的头饰,笑语盈盈、衣袂飘香随着人群走过。一位面色彷徨的书生在人群中苦苦寻觅他的梦中情人,千找百寻,猛然回头,不经意间却在灯火零落之处发现了她,却不知美人眼中的风景又是谁?!“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歌声婉转悠扬,不绝如缕。这分明是一百年后的辛弃疾在吟唱自己的心声。
日换星移,东风吹过,杨柳染绿。郊外踏青的人们络绎不绝,一个绿水环绕的院落里,莺歌燕舞,绿柳依风,残花尚红。秋千架上,姑娘们笑语盈盈,院墙外面的过道上,情窦初开的少年彳亍徘徊,翘首欲睹芳容……苏轼在汴河边吟咏:“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不知诗人在开解旁人呢还是自我解嘲。
城外长亭,柳永正与佳人执手泪眼依依惜别,此去千里,烟波浩渺,楚天辽阔,不知酒醒后身在何处,连连慨叹“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青楼楚馆,锦幄初温兽烟不断,风流倜傥的宋徽宗正和师师姑娘对坐调笙破橙,随着师师姑娘纤指转动,飞溅的橙汁酸透了躲在床下的周邦彦的眼睛。周邦彦心有所感,难禁才情,随即谱成一阕情景真切,清丽缠绵的《少年游》,改日徽宗再来,师师唱与徽宗:“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徽宗变色,问“作者何人?为何知晓你我私会的情景?!”师师随口说出乃大才子周邦彦。周邦彦因此获罪被贬出京城,师师姑娘婉转求情,邦彦又被赦免罪责并得提拔重用。这魔幻的剧情恐怕也只有徽宗的大宋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星移斗转,转眼间炮声隆隆,烽火四起。岳飞怒发冲冠,凭栏长啸:“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可是,无人理会他的泣血呼声。
史书记载,九百年前,金兵攻破东京汴梁城,将徽、钦二帝,连同后妃、宗室、百官数千人以及教坊乐工、技艺工匠和法驾、仪仗、冠服、礼器、天文仪器、珍宝玩物、皇家藏书、天下州府地图等尽皆押送北方,京都汴梁城被掳掠一空,一度繁荣昌盛的北宋就此终结。徽宗赵佶被金帝辱封为“昏徳侯”囚禁至五国城中。宋徽宗受尽凌辱和折磨,万般悔恨,在五国城里悲歌:“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此时此刻,他大概会想起一百多年前与他命运相似的唐后主李煜吧!
有人评价南唐后主李煜:“作个才子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吴王陇西公墓志铭》中写到:“李煜敦厚善良,在兵戈之世,而有厌战之心,虽孔明在世,也难保社稷;既已躬行仁义,虽亡国又有何愧!”。的确,李煜善文词,工书画,知音律,艺术才华非凡,假如生在今天,一定是当之无愧的顶流明星。他不是坏人,也不曾暴戾地对待人民,处理政务还算和度,对待臣子也颇尊重,他到死都没弄明白:我不曾伤害别人,别人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呢?对于这个问题,一千年以后的一位伟人给出了直截了当的答案:“南唐李后主虽多才多艺,但不抓政治,终于亡国。”
李煜死去一百年后,宋徽宗赵佶降生。据说赵佶出生之前,其父宋神宗曾经看到过李煜的画像,对这位亡国之君的儒雅风度极为心仪,随后赵佶就降生了。不管这李煜转世的传说是真是假,但在赵佶身上的确有李煜的影子。有史记载,宋徽宗赵佶治国无能,但艺术天分极高,自幼爱好笔墨丹青,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有浓厚兴趣,尤其是在书法绘画方面天赋异禀。他每日沉浸在笔砚、丹青、图史、射御之中,被称为“错登皇位的艺术家”。 后人说他“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这和对李煜的评价如出一辙。
有人总结说,中国历史上,凡是热衷于艺术的君主,基本上都是亡国之君。虽不绝对,但也有些道理。皇帝的本职工作是是治国理政,是为天下人做表率,为百姓谋福利,而不是做一个任性的艺术家随心所欲。还有人说,艺术家总是过于浪漫,不肯面对现实,而是沉醉于想象的世界,犹如把头钻进沙子的鸵鸟,不面对现实,并不意味着现实就会消失。
宋高宗赵构再度印证了这个论断。赵构与其父宋徽宗一样才高八斗,身怀绝技,也曾经是热血的文艺青年。北宋灭亡之时,他侥幸带着家眷随从逃脱,辗转来到自古繁华的临安城,陶醉于那里的美人美景,更迷醉于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中,于是,直把杭州作汴州了,哪还管五国城里父兄蒙难,姊妹受辱,祖宗蒙羞,更不顾臣子、百姓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凄凄惨惨戚戚。他一头扎进温柔富贵乡,权当喝了孟婆汤,将那江山留与后人愁了!
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沙场秋点兵!”,陆游“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李清照“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文天祥在惶恐滩头零丁洋里发出悲壮的呼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些才华横溢、忠烈英勇的仁人志士倾尽终生都没能改变大宋最终走向灭亡的宿命。
这篇文章断断续续写了一个多星期,最后却不得不偏离主题。原本只是看了场演出感叹一下古人的命运而已,也怪我手慢,文章还没写成,那边厢俄罗斯和乌克兰就热热闹闹打起来了。要说俄乌战争远离我们好几千里,想来与我们没有几毛钱关系,但是,这个世界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有多么微妙实在说不清道不明。我不具备洞察一切的慧眼,也不敢妄议时政,但是,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动会引起大洋彼岸的风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人类的战争总是此起彼伏永不消停。上个世纪牵动整个世界的那场战争留给人们的伤痕还未彻底抹平,紧接着又爆发了接二连三的战争。仿佛近在眼前的美伊战争、叙利亚内战、利比亚战争、黎以冲突、阿富汗战争、俄格冲突、斯里兰卡内战等就像还未褪去热度的电影,俄乌战争又迫不及待上映。战争的起因千千万,但战争的受害者却总是身处其中的百姓和冲锋在前线当炮灰的普通士兵。
战争永远不是喜剧。野心勃勃的列强们为了自己的私利处心积虑导演出一场场战争游戏,不甘寂寞、企图成为顶流的政治演员们如飞蛾扑火般卖力地领衔主演着这些战争剧目,剧情如何发展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左右得了的事情,因为演出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过完整的剧本,也不了解后面的剧情,这些都要随幕后导演们的心情变化而定。演员们要的是能够让他们成为明星的关注和流量,而真实的战争中死伤的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毁掉的是人们赖以安身立命的家园,而不是剧中能死而复生演员和虚拟的布景。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因为一直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而是幸运地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抗美援朝的战场上,无数志愿军战士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用鲜血换取了我们半个多世纪的和平安宁。“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中华民族的老祖宗几千年前就谆谆告诫人们。宋徽宗们只是多种才艺包裹下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哪里听得进祖先的忠告!他们的心中只有自己,丝毫没有国家和百姓的位置, 他们只顾放飞自己的个性,追求自己的享乐,维护自己集团少数人的利益,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一千年前照亮过大宋的月亮依然悬挂在天空,张着清冷的眼睛见证着这世上悲欢离合治乱兴衰的剧情。我们有幸生活在一个和平的环境,之所以能够以看戏的心态看待眼前的战争,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在如此躁动不安的世界里,只希望我们的祖国一直强大,一直庇护着我们永世安宁。
往事越千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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