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年少时，非常厌恶小孩子，准确来说，是小男孩。
二十年前的教育方式跟现在不一样。
往往认为小孩太小，比如五、六岁，你教他规矩，小孩像得了健忘症，从不会记住。大人以此为由，很少耐心教导小孩。
等到十岁左右，觉得小孩会思考了，才开始教导。如果小孩很开窍，自然会成为乖巧的孩子。
如果小孩依旧很皮，教导的规矩总是不听。还是没有耐心，直接棍棒教育，屋内打，屋外打，打到小孩懂事为止。
十多岁小孩被家长追着打是家常便饭。
也会出现意外情况，这小孩确实顽劣，打都打不正，那么小孩十三、十四岁就是街头小流氓了。
那时一个小孩的长成七分靠天注定。
所以，十几岁的我超讨厌那些没被教导过的五、六岁的熊孩子，鼻涕挂脸上，二话不说抢别人的东西，从不知哪里学来的脏话对你喊，你越生气他越高兴，骂得更欢。
你跟自己家长说，他们认为你不该跟小孩子见识。你跟对方家长说，他会表示，还小不懂事，你让着点。
如果当年有手机，随便录个熊孩子的举止放网上，都足够批判上万次了。
那时毫无办法。
二
有个孩子集各种恶于一身，再加上他妈妈重男轻女，宠爱有加，完全是小恶魔，见谁有好东西都抢，见谁都骂，踢脚打人吐口水，十八般武艺一样不落。
恶小孩固然不会有太多伤害，但非常难缠。只要一来，能把你一天的好兴致全败光。若惹他不高兴，就会跑去跟他妈妈告状，他妈妈还帮着骂别人的不是。
忍无可忍，有天我连同那些被他欺负过的小孩，把他拉进偏僻处，甩了他两巴掌，让他给我安分点。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又跟妈妈告状。他之所以在我眼前晃，自是他妈妈带他来做客。后来他妈妈少来了。我很少见到他。
多年后，我又见到这个长成人的小恶魔。
他从门外走进。她妈妈刚好跟朋友们聊天，便让他给朋友们打招呼。
他低声叫了，面无表情，到里面去了。
他妈只好说：“他比较腼腆。”
我非常诧异，谁能想到呢，小时候无法无天的小孩居然变成了一个沉默的，走路低着头的男生。
是因为幼时被打过，还是因为那种缺乏耐心的棍棒教育。不过我知道，一个孩子如果在成长期被驯服，定是与父母没有太多话语的。
三
时代终究不同了。
我的小侄子从小就被耐心教导过。这是漫长且心累的一条路。证明过去教育小孩的方式真是省心极了，先放纵后打骂，成不成看天意。
现在变成了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口说干了，小孩不为所动，还要怪自己过于急躁。
小侄子作业写得不好。
我苦笑道：“你跟我小时候一样笨。”
他急忙回答：“你不笨。我觉得你一点都不笨。”
我说：“你好幸福。我小时候读书成绩差是没有人安慰的。”
他问：“为什么呢？”
我该怎么解释。
还是耐心问题。
那时候大人们没有耐心，都在等你自动懂事，自动学习。如果做不到，早就发火了，怎么会安慰呢。
四
我能想起小侄子很多温暖的话语，他说每个人对他都很好，他喜欢每个人。
“现在你们养我，以后我会养你们。对我好的，我都会养。”
这是一个笨拙的人儿在时代中最好的成长方式。
他在爱中成长，自然懂得爱别人。
一个小孩的纯真有多欣慰呢。有大人摸着他的脑袋，发出感叹：希望你不要长大，一直这样就好了。
小侄子还不懂得，为什么总有人不希望他长大。
因为没有人可以永远纯真。
成长之后，每个人的命运都难逃曲折。这孩子将逐渐明白为人处事的道理，会发现再没有人呵护他，而他未必真的能养起每个对他好的人，那他该怎么办呢？
这都是此刻迷途劳累的中青年人正在经历的。
然而有几个人的童年是这般幸运的呢。至少我没有。
从来不想歌颂苦难。它让人在多年后仍深受自卑、怨恨、追寻之苦。
我相信是爱让人乐观面对生活的风雨。没有人可以一直纯真，但爱可以永存。
我希望他的未来不管有多少困难，都能被这个幸福童年治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