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

我伯父很早就死了，留下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女儿其实是二女儿，我叫二姐，是前伯娘生的。前伯娘是个童养媳，生了两个女儿后被迫和伯父离婚了，说是没本事生儿子，带着大女儿过，二女儿归伯父。

听父亲说，伯父是个读书很厉害的人，他的老师很看重他，甚至想招他为婿，把他带到台湾去。那时候伯父刚认识了现在的伯娘，正在想离婚的事情，没有跟着去台湾。听父亲说的时候，我还很遗憾的说了一句“唉！要不我们就有台湾的亲戚了。”那时候经常有台湾的轻气球落下来，带着大量的传单和零食，俘获了不少像我这样没有零食的小孩。

现在的伯娘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最小，伯父死的时候她才一岁半，趁人不备还去掰伯父嘴里的蛋黄吃（听说伯父死的时候嘴巴合不上，有人说是没吃上东西，死了还跟人讨吃的，于是煎了个蛋把嘴巴封上。）伯娘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最大的12岁，正在上学。老二10岁，老三8岁，还没来得及上学，就得帮着养家。

于是，下河摸鱼，上山砍柴就成了老二、老三的正业。做得最多，却吃得最少，要紧着给读书的老大和小的老四和妹妹吃。吃不饱，趁着吃饱的空档，老三就经常拉着老二去隔壁的我父亲那里蹭饭吃。那时我父亲还没结婚，和奶奶两个人生活。奶奶是伯父的继母，与伯娘关系不太好，伯父还在的时候就分了家。稚子何辜，父亲和奶奶嘴里骂着，却每次都会自己少吃点让老二老三吃上几口。于是，精明的伯娘更加苛刻老二老三的口粮，老二老三成了父亲家里饭点的常客。

老二老三不光吃，还把我父亲的捞鱼网、双轮车都列为专用了，真正成了伯娘家“吃外扒里”的人。

那时候，村里谁家有一辆双轮车是很了不起的。奶奶说有一户人家置了辆双轮车，有人跟他借，他开口大骂“借双轮车，你真开得了口，你还不如把我老婆借去。”

父亲是个多才多艺的人，自学了木匠活，做了辆双轮车，其实就是给老二、老三做的。父亲在生产队挣工分，上山砍柴的次数很少。

老二、老三拉着双轮车去砍柴，在缺衣少食的年代，8岁、10岁的小孩还很矮小，拉着双轮车下坡的时候，一个在前面顶，一个在后面拉，相互给对方鼓劲，叫得轰天动地。

每每给我讲堂哥们小时候的事，奶奶都是一边笑着，一边骂着，时不时的抬起衣袖在眼窝处压压。其实奶奶在爸爸七个月大的时候就成了寡妇，做为继母，又有幼儿，她也是活得小心翼翼的。姑姑怪了奶奶一辈子，说奶奶狠心，只生了两个小孩，却把她抱给人家做童养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