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探界者

　　往事如尘，白驹过隙

　　人类几乎都快忘记了自己的文明是在多久以前进入了四级文明了。或许这只是从前天真孩童的一个梦，抑或是曾经的异想天开，但无论你愿不愿意相信，现在人类的文明早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且它像是这宇宙中最优美的乐章，仍在文明的五线谱上生生不息地向前演奏着。

　　虽然不再有人记得上述这些，但有这么一群人，是让所有人类直到今天仍共同铭记和歌颂的，他们就是“探界者”。说他们是人类文明终极的英雄、勇士、先驱一点也不为过，因为他们已经在这个宇宙中孤独地航行了上亿年。

　　人类在经历了无数种理论与实验的失败后，终于最终掌握了星际航行的基本能力：恒星级跃迁技术，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四级文明。所谓恒星际跃迁，主要通过反物质与恒星的正反接触消耗掉恒星内部的氢元素，之后，恒星内部巨大的引力将直接使其进入坍缩状态，在坍缩过程中，由精密的计算可以使恒星成为精确导向虫洞。虫洞在诞生之初将会打开三维空间中恒星所在地与目标地的直线缺口，飞船即可直接跃迁至目标方向。

　　在刚刚掌握恒星际跃迁技术后不久，人类就有了这么一个看似近乎“疯狂”的想法——到宇宙界限去。当人类最初确定这个计划时，曾经有上万人选择去执行这个人类历史上最漫长，最危险，最孤独的任务，但最终只有几百人通过了所有考核，成为了“探界者”。而这些人将承载所有人类的梦想跨越上亿年的时间飞向宇宙深处，向着人类能力所及的最远处进发。

　　实际上，探界者们真正在飞船上感受到的时间只够做一场大梦，由于超低温人体储存技术的高度发达，在航行的这段时间中，所有人都将在冷冻室中睡过。他们并不需要担心飞船的问题，超量子计算机中的强人工智能“艾薇”将帮助探界者们控制运行并维持飞船的方方面面，尤其是补充飞船的核聚变反应燃料，以及收集和制作反物质材料。

　　当然，在接近宇宙边缘时，艾薇将唤醒所有船员，其实，除了到宇宙边缘的最终任务，“探界者”们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务：在航行过程中，飞船将对每一个星系都进行大范围极速勘察，来寻找任何可能的外星生命并与其进行友好交流。艾薇将在寻找到外星文明后唤醒部分船员，由船员向外星生命开展相关外交事宜。

　　一切对于当时的人类来说都刚刚启航，满载着希望……

第二章——疑云初现

　　他们被艾薇唤醒了。

　　“一号任务即将完成，子程序指令开始执行。”随着艾薇那极富美感的女声结束，冷冻室开始解冻。首先是各个保温箱中的超低温细胞冷冻液在控制程序下流出，之后，保温箱逐渐升温，这一过程是较为漫长的，因为人体内的所有细胞需要时间进行恢复。当所有“探边者”在冷冻室内的身体恢复状况监测达到最佳状态时，缓冲气体注入，这将使他们更快醒来，更好地适应目前的环境，大脑也将到达最清醒且高效的状态。

　　船长奥斯丁第一个睁开了双眼，他做了两次深呼吸，双手支撑着上半身从保温箱中坐了起来，环顾了一周。“艾薇！艾薇！”他边伸着懒腰边喊，“是不是找到外星文明了？他们长什么样子？用全息投影到我面前吧，成为全人类文明历史上第一个观察外星人的人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船长先生，根据我的守则，首先我需要和您说一下航行记录。我们已经航行了五十二亿个地球年零三个月零二十三天，经过了无数星系。由于数量过多，恐怕您不会有耐心听下去的。另外我们已经穿过了室女座星系团、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双鱼-鲸鱼座超星系团复合体和巨量目前人类未命名的超星系团。我们……”

　　“五十亿年才找到外星人？好了好了，这些我稍后会自己看的，你快让我看看外星人的样子。”此时的奥斯丁正站在地面上做着并没有必要的恢复性锻炼，他双手插在腰上，转动完胯部开始做蹲起，笑着继续说道，“不然一会儿其他人醒了，我可就算不上这个头衔了呵呵。”

　　“船长先生，”艾薇顿了一下，“我们还有约地球日一天到达宇宙边缘。”

　　奥斯丁一怔，立刻停止了蹲起，笑容瞬间凝固，可他的身体重心却向后倒去，最后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惊讶地微微张嘴，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疑惑，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两片微张的嘴上下轻碰，发出了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两个音节：“什么？”

　　很快，他发现自己失态了，晃了晃脑袋，颤悠悠地用两只手强撑着站了起来，在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看见所有船员不知何时都已经坐起了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中只有惊愕……

　　……

　　“艾薇，调出所有的航行记录，快！”

　　“好的，船长先生。但航行记录过多，我可以向您报告重要事件。”

　　“可以，”他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说道，“艾薇，根据五号协议第一条第十款，我命令你不要告诉船员任何事情。”

　　船长舱室中，奥斯丁船长一个人正在听取航行记录报告，其他船员都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开始检查飞船的各项数据和运作状况。

　　“船长先生，飞船每一次完成恒星际跃迁时，都会在当时的空域内进行生命适宜行星的探测和生命探测，到目前为止，已经勘察过的所有行星均无生命活动迹象，由于该数量过于庞大将不向您进行展示。”

　　奥斯丁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但他仍提了提精神，强颜欢笑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运气太差了？”

　　“船长先生，飞船在每一千年的航行时间节点都会与地球进行量子通信，向地球回传所有勘测数据，而地球方面也将同步向我们传输新型科学研究成果、技术数据、地球千年编年史等资料，该通讯最后一次在三个月零二十天前刚刚完成，目前宇宙正处于减速膨胀阶段，因此我们的飞船比预计时间提早了三亿两千万年。根据地球曾经发送给我们的资料统计，目前人类曾经向宇宙各个方向派出了六万五千艘飞船进行宇宙界限探索兼外星文明勘探任务。所有飞船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找到除人类文明以外的任何外星文明迹象。之后，人类将外星文明勘探作为人类文明历史上最重要的星际探索任务。几乎所有飞船都改变了任务目的，只留下第一艘也是现在唯一的一艘飞船继续宇宙界限探索，也就是我们。”艾薇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的语气平静如水，不带有一丝情感，因为它认为汇报航行记录时并没有模拟人类情感的必要。

　　但与此同时，奥斯丁却始终紧握拳头、咬紧牙关，精神高度紧张地听取着报告。他其实并没有惊讶于人类文明居然跨越了五十二亿年的岁月，而只是从中听到了最让他失望的一段：人类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外星文明。要知道，人类在整个文明发展历史上对于宇宙的着迷和外太空探索的动力完全来自于对外星文明的好奇与向往。六万五千艘的宇宙界限探索飞船恐怕连寻找外星文明飞船的零头都没有。可人类竟然一直连一个外星微生物都没找到！可笑，可悲，可怕！奥斯丁心底里完全明白这对于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无法预测人类文明究竟将受到什么样的冲击。即使如此，他仍怀着莫名的希望，用稍稍发颤的声音问艾薇：“那最后一次通讯时有什么新消息吗？”

　　“是这样的船长先生，最后一次通讯显示，人类已经查明全宇宙没有诞生任何除人类文明以外的文明了。”

　　“哦，这样，是这样，”奥斯丁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面容渐渐扭曲，最后控制不住地开始掩面失声痛哭，“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真的……”

　　良久，奥斯丁才平复了心情，开始回忆起童年时候的外祖父。年轻时身为宇航员的外祖父曾是他孩童时期所向往的唯一的英雄，外祖父跟他说过，年轻时候曾经在飞船舷窗上亲眼看见外星人的编队飞过奥尔特星云。编队不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速度要比人类的战舰还要快几十倍呢！甚至，外祖父有一次还在半夜中看见过那种小小的、灰色身体、黑色大眼睛的外星人围绕在他床边，用外祖父的母语说着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但他能感受到这些外星人都很友好……这些故事让奥斯丁从小就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成为一名宇航员，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与外星人进行交流的人，就像阿姆斯特朗的那一小步，他的一句话也将推动人类文明历史的巨大转变！

　　实际上，那个时代的人类一代代、一遍遍地讲述着古老的关于外星人的一个又一个故事，没有人去考证这些究竟是真是假，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些脍炙人口的“神话”。发达的外星文明不仅代表着人类渴望达到的科技水平，更成为了人类文明描绘未来宇宙美好图景的唯一途径，到了外星系探索时代，它已然变成了整个文明向外太空拓展的主要动力。他们就在这个与外星文明对话、合作的愿景中努力着一代又一代人。因为人类渐渐开始坚信，外星人到目前没有主动与人类交流一定是因为人类文明的科技水平并没有达到可进行交流的能力，首先要跻身宇宙文明前列，才有资格去和高级文明对话。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那些故事变成了祖先们的一个又一个谎言，又或者那就是用来诓骗小孩子的玩笑话。无论怎样，支撑人类世界拓展外太空的核心精神大厦，已轰然倒塌。而人类社会结构必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可能是毁灭性的。

　　奥斯丁一步一步挪动到舱门处，整理了一下情绪，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他明白，绝不能将这些事情告知船员，否则一定会引起集体心理的绝望崩溃。就像远古祖先们大航海时代一样，船员们会集体自杀，为这广袤黑暗的宇宙增添一艘永远漂流不到港的幽灵船。但与那些海上幽灵船不同的是，这艘渺小的太空船将永远漂流在星云之间，恐怕直到宇宙消逝都不会有人发现了。

　　他咳嗽一生，示意艾薇打开舱门，看见所有船员都站在他的舱室外，已经把过道挤的水泄不通了。所有人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奥斯丁船长，在船员们焦急的眼神几乎淹没他，让他透不过气来时，终于有个声音打破了这令人胆寒的寂静：

　　“船长，人类找到外星文明了吗？”

　　“是的！我们找到了！”奥斯丁故意挺了挺胸膛，微笑着向大家说道，“我们只不过是运气不好，根据地球发送的资料，很多飞船都找到了！”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船员们并没有任何肢体和语言上的表示，甚至表情愈发凝重起来，人群中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这让他毛骨悚然。

　　“别骗我们了，奥斯丁，”大副站在他的面前脸色铁青，轻蔑地说道，“你让艾薇解除了我们了解这些的权利，你以为就会有用吗？我们苏醒后都听到了那句话！那句足以让我们知道一切的话！”

　　突然，奥斯丁明白了大副话中的含义——船员还有超量子计算器可以使用……

　　是概率，整个世界、整个宇宙都是在概率论框架之下的。船员们当然知道，包括船长在内的所有人一直到现在才被唤醒，说明整个航行过程中没有发现任何外星文明迹象。那么他们只需在超量子计算机中计算：在这个事件发生条件下，整个宇宙存在外星文明的概率即可。结果，就是零，不是其他数字，不是无限趋于零，只有零。否则，哪怕仅存那一点点的希望，他们也将抓的紧紧的而绝不放手。

　　“奥斯丁，你不仅欺骗了我们，更不可饶恕的是，你玷污了我们所有人的信仰，践踏了我们所有人的底线！你不配做我们的船长！”

　　“没错！”，“奥斯丁你不配做船长！”，“他应该在救生艇里被扔下船……”群情激愤的船员们也随声附和着。

　　很快，船员们的拳头如狂风暴雨般打在他的身上，没有什么能阻止这群宇宙观已经崩塌的人身上。紧接着，奥斯丁被几个人按倒在地，他们准备把奥斯丁关进救生艇，再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在局势即将进一步升级之时，艾薇的声音在通道中响起：“请大家冷静一下，我们已经到达了宇宙边缘，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和报告这个现象，请大家到驾驶舱进一步确定！”

　　……

第三章——绝望孤岛

　　任务优先级高于一切。

　　所有人都明白，现在宇宙界限不仅仅是任务，更是他们唯一可以告慰余生的寄托，虽然他们知道自己没有了希望。

　　驾驶舱足够容纳所有船员，在刚刚进入驾驶舱的一瞬间，奥斯丁和船员们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飞船前方从广袤无际的黑暗瞬间变成一片白色，如同另一片虚无之地一般。

　　紧接着，眼前的、身边的所有物体，都没有了颜色，或者说，全都变成了白色。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物体的轮廓仍然清晰可见，还向外发出着某些颜色的微光，但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的质感，似乎变成一种不真实的物质。有人试着触摸了一下其他人，发现从触感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很快，船员中的物理学家明白过来：原来所有物体的反射光谱被完全统一，不再吸收任何波长的光。

　　“根据计算，飞船已经到达宇宙界限，但人类目前所有的理论，无法解释当前现象。另外飞船前方似乎有某种特殊能量的力场，无法继续前进。”

　　“可以调头吗？我们试试从另一个方向进入。艾薇，先贴着界限航行。”

　　艾薇将飞船调转方向，随后发动机全功率运转，很快冲出了力场。在刚刚脱离力场后，飞船调整到艾薇设定的新方向开始航行。很快，飞船又一次飞抵界限，只是这一次，大家看到了一幅更加诡异的画面：舷窗外，左面一半是无穷的黑暗，而右面一半，是无尽的洁白。飞船里，站在左边的人没什么变化，而右边的人却又一次通体白色。最滑稽的是，中间的大副竟然一半正常一半白！中间没有任何过渡阶段，也没有分界线，光怪陆离的一切似乎告诉人类，这些不过都是这个宇宙中最正常的自然现象。

　　就在大家大惑不解之时，眼尖的船员还是发现了右前方的白色空间内有一个小黑点。

　　“艾薇！可以探测前方的物体吗？”大副举起通体白色的右手臂指向小黑点大喊着。

　　“根据探测，前方物体，呃……并没有任何物体。”

　　“什么？！那前边的是什么？！”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个小黑点被一点点放大，在完全到达飞船的右方时，他们终于看出了那个物体的全貌——

　　一只大眼睛。

　　……

　　这只大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渺小的太空船，无限的白色空间中似乎只有这两个物体存在，但飞船和大眼睛相比像一颗小行星与一颗恒星的比例大小。大眼睛的那种诡异感、压迫感、绝望感足以让任何人失去所有理智。

　　虽然从苏醒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太多超越认知的事情，但这只大眼睛还是让所有人大惊失色。除了奥斯丁，其他人全部尖叫着逃离了驾驶室。奥斯丁知道，他们已经再没有可能冷静下来了。

　　他明白，其实无论逃到哪里去，这只大眼睛都能看见一切事物的一举一动。人类经过了亿万年的时间长河去寻找外星文明，但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文明却一直在监控之下。这绝不是人类渴望的那种高级文明，而是人类永远无法触碰到、无法追赶上的神级文明。甚至，这整个宇宙，整个人类文明都是这个神级文明创造出来的——量子、粒子、万有引力、普朗克常数、光速、DNA等等这些，或许都是早已设定好的。亿万年的探索、亿万年的努力，对人类来说都在一瞬间没有了意义，化为了泡影。

　　随他去吧，无论怎样我都该把任务完成，奥斯丁想。他让艾薇把飞船驾驶舱正对着大眼睛，手扶着墙，慢慢走到了船长座椅的位置，如同放下了千斤重担般向后倒去，尽管身上的伤口令他无法忍耐，但这是保持脑子清醒的唯一办法。

　　“艾薇，帮我打开地球同步量子通讯，我要回传宇宙界限数据与航行日志。”

　　“好的船长先生，通讯将在五秒后开启——五，四，三，二，一，通讯建立。”

　　他看着正前方十分诡异的大眼睛，却似乎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地球上的人类，你们好。这里是探界者一号飞船，我是船长奥斯丁·威廉姆斯。在经历了五十二亿年零三个月零二十四天后，探界者一号飞船已到达宇宙界限，所有数据均已回传。”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请全体人类注意——我已知晓宇宙内没有外星文明，我们是孤独的，但或许文明的前方有另一种选择，在数据最后，有一张照片和它的详细说明，希望大家在看过之后决定人类文明的未来走向。”

　　说完了，便足够了，他累了，他太累了，关闭通讯后，他瘫倒在椅子上。但猛然间，奥斯丁瞪圆了眼睛，眉头紧蹙，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自己，跌跌撞撞冲出了驾驶舱，来到冷藏室，让艾薇打开了超低温微生物培养箱。在回复常温后，他急忙从中拿出了一个培养皿。

　　这些无害的微生物本来是在找到外星文明后赠予他们的礼物，但现在，这些生物也和这艘船一起经过了几十亿年的岁月。奥斯丁小心翼翼地捧起培养皿，把眼睛凑到近得不能再近的位置，紧盯着那些微生物。微生物在放到培养皿之前就已经生长到了皿壁上，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它们仍然靠着培养皿中的营养物质茁壮地生长着。它们可能并不想去考虑外界的环境，只想在这一方天地中继续茁壮生长……

　　奥斯丁把培养皿放了回去，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可笑着笑着，他又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比纯真无邪的小孩子哭得还要伤心。他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激光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但其实在这之前，船员们都早已选择了各种各样的方式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希望与信仰在同一天消失，还发现了这个宇宙恐怖的终极真相，他们确实找不到任何理由继续活下去了。

　　探界者一号飞船上，仅剩死亡的气息在四处游走，它终于还是成为了一艘永远到不了港口的宇宙幽灵船……

第四章——文明走向

　　地球接收到了唯一的探界者信息。

　　几十亿年的时间跨度，人类几乎掌握了这个宇宙所有的知识与技术，这也是为什么地球直到现在还存在的主要原因。其实早在二十亿年前左右，太阳系本应该在仙女座星系与银河系的相撞中被撕裂。但人类几十亿年来对地球的家园情结已然深入骨髓，通过先进的科技，人类成功在相撞前将整个太阳系推离银河系。而在两个星系融合稳定之后，人类又将太阳系放入了整个星系中最适宜的位置。但这只是人类拯救地球的一个小事件而已，还有比如：探测伽马射线暴和黑洞威胁、在太阳膨胀之前换了一颗最合适的恒星等等。现在，人类真的把地球变成了一个天堂，那里再也没有贫穷与疾病、战争与痛苦，整个文明在科技的引领下迈入了一个又一个新纪元。

　　而对于外星文明的向往在前几十亿年的时间中对人类来说是唯一的发展指南，在外太空探索时代，无数领航者舰队踏上未知的征程去往各大星系、星系团寻找一切可能存在的外星生命。

　　在探索时代初期，人类先是把整个银河系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之后又向外拓展了十几个星系，然而，结果却并没什么两样：根本就没有任何高科技文明活动迹象！起初，人类还是满载希望，仍然认为是自己的文明水平没有达到可以和外星文明进行交流的级别和资格。随着时间的流逝，技术的飞速发展，人类已然成为这个宇宙中的神级文明，可是，就像是在梦境中寻找一个模糊的影子，外星生命仍然不见任何踪迹，甚至，人类降低了标准：如果找到外星微生物群，那么也将算作文明。所有人不禁都开始思考起那个极其古老的问题：“他们都在哪儿呢？”

　　直到某一个本该平静的清晨，人类终于探明：全宇宙中，只有，人类，这个唯一的文明存在，甚至，连最简单的外星微生物，都没有任何印记。刹那间，全人类的信仰分崩离析，全人类的梦，醒了。无数的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抱头痛哭。很多人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选择了最简单轻松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在巨型恒星面前，是数百万艘渺小的飞船，他们手拉着手，泪流满面地唱着探索时代的先祖们最爱传唱的歌曲，操控着飞船，瞬间冲入了恒星内部。那一天，是惨烈的，是悲壮的，是凄凉的。但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丝毫痛苦的死亡是无尽绝望中的唯一解脱，更是先祖们谎言的最后终点。

　　但更多的人类在迷惘与挣扎过后，选择了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意义的理智。其实，他们也只是想再看看那艘历史上最孤独的飞船发送回来的宇宙界限图像和数据，毕竟根据上一次通信得到的计算结果显示，他们从现在算起只有一个太阳年左右的时间到达目的地。无论结果如何，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所谓了。

　　……

　　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所有人类都从宇宙中的各个地方回到了地球，提前守在了量子通讯显示屏前，静静等待着那个从百亿光年外的信号。

　　在某个时刻，显示屏亮了起来，每一个人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瞪大了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它即将显示出来的每一条信息。

　　“通讯已建立，正在回传数据。”仍然是艾薇那温和的声音，和这颗星球上死一般的寂静形成了强烈反差。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和影像最后，是一张静态图片。

　　人类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们觉得自己的一切好像都在这张图片面前暴露无遗，甚至所思所想，都早已经被这图片里的东西看穿了、看透了。

　　与船上的人们不同，一部分人选择了无言的自尽，另一部分人却选择了文明的延续。

　　但是剩下来的所有人类却都进行了记忆清除、技术知识销毁以及最重要的历史大回退，回退到了一个所有人更向往的先祖时代——21世纪。那个时代是最令他们着迷的时代，因为对于那时候人类来说，一切都是崭新的起点，科技与思想的碰撞更是那些美好故事的源头。

　　时间再次回到了21世纪千禧年元月元日零时零分零秒，一切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崭新的开始，满载着希望……

终章——观察日记

　　又是一个夜晚，小恒正在撰写最后的报告日记。

　　这是他们老师布置给所有人的假期作业，用培养皿培养生物并撰写观察报告。小恒很喜欢这个工作，毕竟自己的培养皿是所有小伙伴里边生长时间最长的了，而且里面的小生物都还很活泼呢！

　　通过不间断白镜仪器，他就可以用那颗闪亮的大眼睛看向培养皿内部，甚至观察到每一个不同的小生物，他们是那么有趣，那么令人着迷！

　　可是最近他的培养皿似乎真的出了一点点状况，里面的小生物出现了大面积死亡。这让小恒很难过，他很想帮帮他们，但却不知道又该怎么办。而且老师明确说过不能干涉培养皿内部世界，否则作业为零分。

　　最后一个夜晚，小恒惊讶地发现：这些小生物似乎不再死亡了呢！哎呀，最近几天他真是要为他们担心死了。好在他们很顽强，要继续生存下去呀小家伙们！

　　小恒开心地打开了笔记本，在本子上写到：

　　“培养皿观察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