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乔木
1
一大早上被楼上情侣吵架声惊醒。因为隔音不好，他们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懂浪漫。”女生埋怨道。
“你怎么老是这样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男生不耐烦地吼回去。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昨天七夕，一点浪漫都没有，女孩子想要浪漫有错吗，我都忍住没说，什么叫没事找事。”
“有完没完，我请假陪你就是为了吵架吗！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什么！”
“你大我四岁，让着我一点不行吗！干嘛这么凶。”
“你20多岁了，还小吗？还要别人让着你，当自己是什么。”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个比一个声音高，互不相让。过了十来分钟，女生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听见男生还不停吼着着那几句“无理取闹，没事找事”，女生为了和解，一味忍让，“都是我不对，我的错，行了吧！”活像家长在训孩子。
事情没完，又过了一会，女生的声音逐渐高起来，带着委屈、不满和妥协，“你怎么还在生气，我都道歉了，怎么哄你都哄不好。”“每次吵架都是我哄你，你跟个女生似的，生那么久的气！”“这还没结婚呢，就不能包容我一点吗？各退一步，我都这样了。”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男生声音很低，话很少，一听就是还在生闷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的矛盾绝不仅仅是男生在七夕这天表现木讷，从两个人都重复了无数遍的“你怎么总是这样”“每次你都这样”，就能听出他们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平时看不出来，一吵架，矛盾便无限放大，大到无法忍受。
2
和男票上一次吵架是什么时候，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因为异地，在一起时间短暂，接吻都来不及，谁舍得吵架呢。但是在刚恋爱那会，我们平均每个月都大吵一次，吵架之后那种又气又伤心的感觉如在眼前，吵架的原因却都不记得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逐渐上纲上线，嘴里喷出匕首，直击对方软肋。耳鬓厮磨的两个人，就像对待敌人一样，尤其是我，不高兴了，转身回寝室，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把男票扔在冷暴力的深渊里。在他的反复求和下出来见面，我还要先摆事实讲道理，站在理性的高度上客观公正地讨论谁对谁错，直到男票完全认同自己，才肯罢休。
那时候的我尚不明白，在爱情里，对错往往是最不重要的，面红耳赤争高下是最蠢的。
直到有一次吵架，和好之后男票忍不住哭了，他低着头，为自己的哭感到很不好意思，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他边哭边说：每次吵架……你都那么冷酷，像个陌生人一样……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不理我，我都特别难过，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我的心就像让锥子扎了一下，疼得不得了，回想每次冷战，独处的时候，我都沉浸在关于对错的一遍遍地论证，反复思考自己的逻辑，气对方的蛮不讲理，还以为男票也在想同样的事，完全没有真正考虑过他的感受。
对对错的执着，因为被爱的有恃无恐，还有那颗高傲但一无是处的自尊心，让我从来没有主动道歉过。回想自己那些义正言辞的面孔，觉得可笑又可憎。看似一直以来的赢，不过是在对方心里扎上一个个伤口换来的。就算自己错了，也不愿意低下高贵的头主动和好，觉得那样很没面子，好像低人一等。
在爱里先道歉的那个人，不是因为理亏或者不要面子，而是他将对方、将这份感情看得更重要，他舍不得你躲在被窝里哭，尽管自己遍体鳞伤，他还是来到你的门口，冒着被拒绝的风险，看似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给你带了早餐，开门吧。
3
在那次之后，我站在第三者的角度重新打量自己，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吵架一定主动和好。再后来发生争执，我控制着自己“恨不得一走了之，留给对方一个冷酷的背影”的欲望，走在他身边，晃着他的胳膊，小声说着“不要生气啦”。这样的服软，活了20多年是第一次。而他的脸色立刻缓和很多，斜着瞥我一眼，反手拉住我的手。
不知不觉中，连吵架都少了。在我心中，没什么比两人的感情更重要，没必要因为一些琐事互相伤害。大概他也这么想。爱着的时候，愿意为对方去死，却会为谁洗碗这样的小事吵到不可开交？你伤害的，是你最希望他开心的那个人啊。
思绪被楼上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已经和好，一起下楼去了。我有点心疼那个女孩子，是不是每次吵架都是她主动认输呢？面对比自己大四岁的男朋友，她咽下自己的情绪，打量着对方的脸色，提出和好，像姐姐一样哄着对方。而她的男朋友还要傲娇地冷战一会。我想告诉她，他不浪漫并不是因为木讷，而是他没那么爱你，他把自己的情绪、道理和尊严看得比你重要。
在爱里先道歉的那个人，并不会因此变得卑微，相反，他值得更珍惜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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