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大楼

Jf同学是个爱好摄影的好青年。但他的作品大多是坐在办公室里借助望远镜拍到的公司门口公交站前的男男女女。

男男女女来来去去，等车、上车、下车，匆忙中并不知道有人端坐在窗前的凝视。于是他们总是背对着Jf。让他大部分时间拍不到他们的表情，只能拍到屁股。而且，有时候天气冷了，人们又总要穿得像个木桶，Jf这时便连屁股也拍不到了。

拍不到自己想要的照片，这让Jf很苦恼，一度想和公司领导谈谈，要求公司搬到马路的对面。不过，公司并不会听他的抱怨，他只能继续蹲在窗前，耐心的等待。比如有人偶尔摔了一跤，仓皇从地面跳起，假装自己不痛；比如有人突然背部很痒，一只手悄悄伸到身后，在谈笑间焦躁地挠；又比如有人在等待中突然累了，于是顾不得消防栓的尖刻，只是纵享那片刻轻松……

人们在Jf的镜头前没有一丝顾虑。也许正是如此，Jf的照片中总是透着一种自然。不过，他并不满足，他向往更自然的东西。于是，偶尔的，他总要拿着他的手机，一边假装聊天，一边在路边走来走去。

今天，他拍的照片是百货大楼附近的路口。这是一个对于我的家乡的人非常熟悉的地方。

记得我还在小的时候，百货大楼就是城市最繁华的地方。那里有城市所有人都买不完的家用电器，有城市里所有孩子都买不光的玩具，还有城市里所有人都穿不尽的衣服。百货大楼的门口还有许多间门市，但现在的商人，在落地窗前等待得总有些寂寞。因为，后来人们更喜欢的，是距离百货大楼几百米外的集贸中心。那里有百货大楼中的一切，只是更多更便宜。那里的门口还有许多小商贩，夏天卖烤串，冬天卖炮仗。

但，如今想起来，不管是百货大楼还是集贸中心，我都很久没有再去过了。或者，我其实还是去过的，只是忘记了。

就像高中时，有一次Yhm拉着我去买冰淇淋。那个卖冰淇淋的女生不是很好看，但他还是花了半个小时去买。我当时傻站在冰淇淋店门口，舔着没有吃到冰淇淋的嘴唇，突然发现自己正站在百货大楼的一楼。

正是午休的时候，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匆忙的眼睛只看着前方。没有人看到我，也没有人看到这座大楼。

Jf说，现在的百货大楼没有完成装修便因为欠债被拍卖掉了。我于是想，这座大楼卖掉后还能做些什么呢？

过去用来卖商品的，卖了三四十年，一栋亮白的高大被时代压缩成低矮的楼。内部的墙一层层刮着大白，荧光灯、节能灯、led灯交错。它总是在假装青春。而当顾客走到楼道里，那朴素的嵌着木扶手的铁栏杆，上面却永远脏兮兮只有擦不去的灰色。

几天前，我和几个同学聊了一些往事。有的、没有的记忆再次浮现。几个人说来说去，只剩一两个的闲谈，最终大家都睡去了。

睡觉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后悔怀念，因为还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