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叫路灯,真好啊。”女孩看着川生,眼底被身边微微发亮的提灯映出光芒,“我住的地方,大家都是用这个的。”一边说着,一边她又拿起那提灯,将它塞到了川生手中。
川生轻抚着剔透的玻璃,虽然是将灯火捧在手中,但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那盏灯光就是这样无情地给予他人明亮。
“我们住的地方很黑很黑,就算太阳升起后,”她不知是注视着那光芒还是眼前的川生,坠入了回忆的水面,“我们只能从海里捞出星星来——如果我们那儿也像你说的一样就好了”
“你们平时是靠捕鱼维持生计的吗?这样的做法真的能维持生活吗?”见女孩终于向他们袒露有关自己的真相,川去便放下酒罐,讲出那带着酒气苦涩的疑惑。
“鱼?”川去的话语在女孩沉思中扰动起涟漪,“鱼有什么用处,哪有人会费心费力去捞鱼的。”
“在家那边,有人给我们送来高跷,让我们去海里捞出星星。”女孩继续用言语为川去他们拼接起那个世界的样子,“据说以前的人们只能在海水浅的地方打捞,但是现在我们能”
“我们捞出的星星很多都被收走了,他们只愿意留很少给我们。”晚风愈发显现出凉意,吹得川生开始发抖,但他手中的提灯还没有丝毫暖意,光芒开始逐渐变暗,女孩的语气也随着凉下来的空气开始变得伤心起来,“如果他们不满意的话,就不会给我们高跷,我们也没办法出海。”
川生和川去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女孩以及渔民们生活的地方,绝不是像岛上一样的安静祥和,星光和高跷在女孩的故事里仿佛沉重的枷锁,让每个人都难以喘过气来。
在冷风中,提灯里的光芒就像是要缓缓睡去,变得越来越黯淡。那女孩见此便伸出手拿过川生手中的提灯,轻轻抱在怀里上下摇晃了下,再打开上面的灯盖,再伸出手指慢慢地拨弄着深藏于玻璃内的灯火。
不知是不是早早就出海的缘故,女孩在那灯火驱散身旁的夜色之后,露出的手指粗糙而又细长,而那蓑衣阴影下藏起的双脚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川生透过那模糊不堪的玻璃,看见了提灯内那两团灯火,忽明忽暗的像是盛夏被捉住的萤火虫,也像是大海上空那本在闪烁的星星。
灯火围绕着女孩的指尖旋转,时而浮动跃起,时而婉转下沉,就像是在与女孩嬉戏,向着玻璃外的那个人娓娓道来。
“它们很困了,”女孩看着怀里的提灯渐渐地变得明亮,便从方才浅浅的难过中抬起笑颜,“这是我第一次带它们出来,可能它们还不太习惯吧。”
“这灯里的火,难不成是活着的吗?”川生听到女孩的话,难以置信灯光会变得困倦而不再明亮。。
“哪里有什么火啊。”女孩将提灯推到川生眼前。他这才看清那玻璃罩里面的所谓灯火,就是刚才在海面上被打捞出的星光。
“星星?”看着提灯后面那带着笑意的粗糙面庞,川生又一次接过已经亮起来的灯,“我能摸摸看吗?”
川生刚想把手指伸进去,但想起女孩先前讲述的种种奇异,心里突如其来地觉得不安,这样的不安感紧紧地驱使他又转过头来看向坐在船尾处的川去。
虽然灯光依旧微弱,但还是能照亮小船的那一头。川去一言不发,只是扶着眼镜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向后,继续喝着手中那罐啤酒:“我也没有办法吗,躲不开吗。”
川去碎碎地将心中的无力感吐露给船后越来越宽广的黑夜,那本满溢大海的星光如今只剩在了目光极致的地平线处,像一条金色的流苏般横贯天边,倒映在川去的眼镜镜面上遮住了乱发下的双眼。
川生轻轻点动悬浮在玻璃中的星光,那光芒就像是池中的金鱼一般摇晃,然后摆动拖在身后那彗星般闪烁着的尾部就逃离到灯的那一侧,仿佛是表达不满一样暗了下来。
“它们好像不喜欢你。”女孩看着川生似是被嫌弃的场景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看来你得讨它们喜欢才行。”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拨开蓑衣的那一侧,川生就着光亮看到那本藏在暗处的布包,那暗淡的颜色就如同她身后的草衣,简朴而又相当整洁,像是家里面讨人欢心的猫一样紧紧地贴在她的腰旁。
她从那包中翻找出一袋小石子一般碰撞作响的物品,又转头抓过川生的一只手,将那袋子轻轻拍到川生手心:“用这个喂它们试试,扔进去就好。”
川生将提灯落在渔船里,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的绳结,将那袋子里所藏的倒在手中。在微弱光芒的环绕下,川生手中那如鹅卵石一般光滑,有着弹珠大小的结晶似是在散发出淡淡的金色亮光。
“这是......”川生将手中的光滑的结晶放在眼前,里面那交错的花纹便显得更加浑浊,给人以淹没在其中的窒息感。
脸颊上涌现出海流一般回转起来的凉意,脑海中回响起来似有似无的水流声,就像是那天——不,就在昨天初遇那个白裙女孩的感觉一样。
透过眼前金色的光,川生似乎望见了那天空中已经消失不见的繁星,还有船下缓缓流动的倒影。景象越发真实,而眼前的光芒却越发黯淡,仿佛是那耗尽了一切光热的星,为远方传递来了更远处的消息。
“那是?”在那光辉渐渐要散去的时刻,不寻常的感觉蔓延开来,川生感觉自己正身处渔船上,但又好像漂浮在那女孩所说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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