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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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卖冰糖葫芦了，卖冰糖葫芦了，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喽。”

“妈妈，我想吃冰糖葫芦了。”

“那你乖乖地在这里待着别动，妈妈给你买去。”

年幼的芳草在街道边等着去买冰糖葫芦的妈妈，不一会儿，妈妈手里就多了一串冰糖葫芦，芳草接过妈妈手上的冰糖葫芦，小心翼翼地舔着葫芦上的糖焦，又酸又甜的，好幸福。

“妈妈，你也吃一个，好好吃的冰糖葫芦。”

“你吃，妈妈不喜欢吃酸的，你自己吃就好。”

芳草又继续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

“吃完赶紧回去好好学习了，下学期就是三年级了，到时候还要写作文，现在就先多读读作文书，提前打好基础。”

“好的，妈妈。”

芳草回到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书桌的房间里，翻开书本来，读起书本的故事。

不一会儿，男人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妈妈唠叨着说：“怎么又喝酒了?”

“老子喝酒还需要你管？”接着“啪”的一声响起。

芳草从房间出来，看了一眼妈妈，妈妈赶紧将手从脸上放下来，用长发遮挡了一下脸部，神情轻松地对芳草说：“芳儿，赶紧洗手出来吃饭了。”

“哦哦，好的。”

芳草匆忙扒拉几口饭就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继续学习。

一天，芳草回到家中，看到妈妈脸上印着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印，手臂上也有或深或浅的痕迹，芳草靠近了妈妈，心疼得抱住了她，说：“他又打你了？”

“不准没礼貌，他是你爸爸。”

“我才没有这么粗暴又一无是处只知道喝酒的爸爸。”说着，芳草气呼呼地走开了。

02

“芳草，你妈妈不知道怎么了，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她自己在村口那里自问自答，你爸在对她拳打脚踢的，你快去看看吧。”小伙伴云溪对芳草说。

芳草赶到村口时，妈妈已经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躺着，男人还不停地殴打妈妈，周围的人拉住男人，和男人说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男人很气地说：“死了好，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时，爷爷上前拉住喝止住了男人，男人才停止了继续的动作。

芳草把妈妈带回到家里，给妈妈清洗掉血渍和混杂在伤口里的泥沙，轻轻地帮妈妈上药，妈妈则一会哭，一会唱歌，一会儿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儿。

自从妈妈犯病之后，哭闹的情形就时常上演，男人有时候不耐烦了还会暴打一顿，嘴里直喊着“家里有一个疯子，真够丢脸，死了好，死了就没人知道家里有疯子了。”男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直至爷爷把男人拉开，方肯作罢。

一天，村里来了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远远地叫着“冰糖葫芦嘞，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妈妈突然从屋里窜出来，闻着声音赶去，嘴里嘀咕着：“冰糖葫芦，芳儿最喜欢的冰糖葫芦。”芳草在后面追着妈妈喊，眼眶早已浸满了泪水。

爱意真的很简单，心心念念都是挂念的那个人。

妈妈来到小贩跟前，二话不说就上手拿了一根冰糖葫芦，小贩问妈妈要钱，妈妈自言自语说着芳儿最喜欢吃这个了，转身就要走开，小贩推了一下妈妈，道：“疯子买什么冰糖葫芦。”

芳草气呼呼地把钱甩给小贩，把妈妈扶了起来，非得给妈妈讨个说法，此时，妈妈看到芳草，吹了吹冰糖葫芦，如获珍宝般把冰糖葫芦递给芳草，说：“芳儿最喜欢的葫芦，吃，吃。”

说完，又是一阵笑。

芳草接过冰糖葫芦，如奇珍异宝般爱不释手。妈妈眼睁睁地看着芳草吃，芳草轻轻舔着上面的糖浆，哽咽着：“好吃，好吃。”

妈妈如小孩被鼓舞般满意地笑了。

芳草看着妈妈的笑容，心想只要妈妈一直平平安安，那就足够了。

03

没过多久，芳草如往常般放学回家，回到家后并没有找到妈妈，又在村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妈妈的身影，芳草慌了神，到处问询村里的人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妈妈，村里人都说没看见，芳草心想妈妈会不会自己走丢了，她又到处查找了一番。

后来听到村里一位大婶说妈妈在庄稼地里，看着像是去摘菜，大婶叫妈妈回来，妈妈没理会，大婶就先回来和芳草说，想着让芳草去把妈妈带回来。

芳草到了地里，妈妈果然在那里，嘴巴嘀咕着：番茄鸡蛋，韭菜炒蛋，焖茄子。和着手指一起数着，似乎在纠结今天应该做什么菜合适。

芳草带着妈妈回到家里，给妈妈洗漱干净，安抚好妈妈睡下后，芳草想到今天的这种情形，以后要是妈妈走得远一点，都没办法和别人说自己住哪里。

芳草心想，要给妈妈准备一个卡套，写好家里的住址，再写上隔壁家的座机，要是真的再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有好心人帮忙拨打一个电话，好让自己能够及时找到妈妈。

第二天，芳草就给妈妈做了一个卡套，放学回到家里，芳草立马给妈妈带上，之后的每一天芳草出门上学前，都会先给妈妈带上卡套。

直至一天早晨，芳草正在睡眠中，妈妈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芳草睁开双眼，看着妈妈湿润的双眼。

“对不起，这段时间让我的女儿受苦了，是妈妈不好。”

“妈妈，妈妈。”

芳草说完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似乎要把这段时间的苦难与委屈通通哭出来，妈妈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芳草。

哭完后，芳草看着书桌上的卡套，她把它藏了起来，让过去见鬼去吧，今天又是美好地一天了。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舒适，芳草喜出望外地去了学校。

她害怕早上发生的不是真实，她无数次想象过妈妈好起来，又无数次失望，她害怕这次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情景，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又不敢回到家中去揭开事实的真相。

不管结果如何，结果总会有到来的一刻，芳草还是鼓足勇气去揭开这个答案，很庆幸，妈妈正在为自己做午饭，妈妈真的好了。

接连几天，芳草每天起床入睡都能看到妈妈很正经地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正常的沟通，她越来越相信生活已经有了好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妈妈痊愈后的第五天早上，妈妈在刷牙前，拿着新开的牙膏挤得满地都是，还呵呵地笑着，男人见状，直接一巴掌呼过去，妈妈的脸上顿时布满了五个手指印，妈妈嘴里叫着：“坏人，他是坏人。”

爷爷把男人拉开了，也把芳草支开让她先去上学了。

04

芳草从未想过这居然是自己和妈妈的最后一面。

芳草从中午放学回来，她在家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她又问了村里的其他人，有人说看到妈妈一早就出村子了，想着妈妈已经有好转了，就没有留意她去了哪里，只是看到她出去了而已。

芳草，爷爷还有那个男人都出去找妈妈，周围人都说没有看到妈妈究竟去了哪里，芳草觉得既无助又无力。

“卖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小贩吆喝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地远去。

妈妈你在哪里呢？

天阴沉了下来，带着阵阵寒风，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风夹着雨，雨水打在身上，湿透的衣服有着透骨的冰凉。

雨还在不停地下，温度也降了。不知道今晚的妈妈在哪里落脚，有好心人收留她吗？有人给衣服她穿吗？本想着妈妈的病情好了，芳草就把写有家里地址的卡套收起来了，妈妈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村长来到芳草的家里，对男人说道：“听说隔壁县里昨晚淹死了一个女人，今早被人发现刚打捞上来，听描述和你家那位还挺像的，要不你去看看。”

男人立马出发，芳草和爷爷也跟上去，一路上，芳草一直在和自己说，那人只是恰好穿了和妈妈一样的衣服而已，一定不是妈妈，一定不是妈妈。

河岸上围了许多人，有人说这女人这么年轻就死去了，真是可惜了；有人说这条河每次下雨都会涨潮，涨潮就看不到桥，人很容易踩空掉进河里；有人说这女人命中有这一劫，之前都会竖着一个提示牌，昨天刚好风大，把提示牌吹倒了，如果有那个提示牌，女人也不会冒险过河了。

说什么都晚了，妈妈回不来了。

芳草第一次看着妈妈如此安详地睡着，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手指印，手里拿着一根完好无损的冰糖葫芦，妈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在想着什么呢？

男人抱着妈妈的遗体走过人群，二丫和爷爷在背后默默地跟着，相互无言。

耳边似乎响起小贩叫卖冰糖葫芦的声音。

“卖冰糖葫芦了，卖冰糖葫芦了，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喽。”

“妈妈，我想吃冰糖葫芦了。”

“那你乖乖地在这里待着别动，妈妈给您买去。”

妈妈只是睡着了，嗯嗯，妈妈还在。二丫盯着男人的身影坚定地想。

二丫看着手上的冰糖葫芦，哭泣道：妈妈，芳儿不喜欢冰糖葫芦了，你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