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人

“你为什么不讨厌你的工作？”换不同的问法，问同一个问题，导演就是想要调动他最真实的情绪和想法。

“……”工程师沉默了，表情有些尴尬。

我们都看傻了，导演也傻了：“张工，你告诉我，你讨厌你的工作吗？”

几十秒尴尬的沉默后： “当你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本身，就会忽略工作的环境……”

我心想，完了，他讨厌他的工作，他才是那个对自己付出了三分之二时光的事情没有投入丝毫热爱的人，导演口中的可怜人。他才是。

导演继续问：“你的家人知道你在这种环境中工作吗？”

“不知道……他们来参观过，但是……”

六年，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家人都不知道。我屏住呼吸，在记事本里写下“monster”。

我不擅长用善意去揣测别人。但邢老师说，张工是一个很有担当，心事比较重的人，自己的工作环境不好，不愿意让家人担心……

导演回到显示屏前，让我引导他把最后一段词儿完整的念出来。看来是彻底放弃刺激他对工作的情感了。毕竟，你没办法调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五个多小时，任谁都会累。张工坐在那儿，没有一点脾气，儒雅地坐在那里，似有似无的微笑。最后一段词儿，他念得比哪一遍都差，那感觉和小学生在主席台诗朗诵，称赞祖国母亲差不多。

我有些生气，感觉无能为力了，坐到导演旁边，一言不发。邢老师在里面帮他念台词，最后草草手工。

下一场戏的演员等的要炸了，我们不得不离开。不知道这场戏，导演会不会补拍。我是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