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喜欢过年,喜欢那种浓浓的年的味道。我平日不去商店,但每到临近过年时,总爱去商店磨蹭,因为几乎每家商店都在播放一首中国娃娃的歌“财神来敲我家门,娃娃来点灯......”,感觉这首歌完全脱离了现代社会,还原了年原始的热闹气氛。
我只是不喜欢过年干预到自己。比如放鞭。放鞭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几乎是儿时唯一的娱乐。有时插到某一处,点了火就跑,看它爆破的效果;有时在手里点着,看芯子烧到很短才扔出去,以示自己的胆量;有时放完一挂鞭,将地上没有响的拾起来,把芯子剥出来重新点燃……过完春节也就没有卖鞭炮的了,生活重又回到无声的日子。我的不喜欢鞭炮主要是因为后来放鞭炮规模的庞大和持续时间的漫长。年三十晚上不到子时,鞭炮声就铺天盖地地袭来,时时夹杂着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一直会持续到凌晨四五点钟,觉睡不成,事做不成,躲又躲不掉。我便厌烦起来,同时内心责怪那些放鞭炮的人热闹得毫无顾忌,自己过瘾的同时就不怕影响了他人吗?还有那满地红红绿绿的纸屑,你见过有一个放鞭炮的人打扫过吗?这样考虑着,我从数年前的春节已不放鞭炮了。九零后的儿子也不喜欢鞭炮,应该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兴趣点早已转移,他们才不觉得不放鞭就没有年味呢。
还有拜年。以前回父母家过年,早晨一过7点钟,就有人敲门拜年,以邻居和父母单位的人为主,进来后并不坐下,站在客厅靠门的地方,问一下过年好就走,因为这个拜年大部队还有无数家要去“扫荡”。昨晚一夜未眠,一早又有这种客套的迎来送往,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是我不喜欢的,我也从未加入到这个队伍中。网络时代的到来,又催生了网络拜年,除夕前后会收到无数条拜年信息,但基本都是群发,凡是群发信息,我一概不回。凡发送的信息,接受者一定会看,假如是群发,这不也是对别人生活的打扰吗?我只回单独发给我的拜年信息,而我发出的不多的拜年信息也是专人专发,从未群发一个。
鞭炮及拜年的打扰外,也会遇到过于热切的关心的打扰。自然是已没有人问恋爱结婚的事,不需要租个人回家过年。我只是不愿意聊天中过于细致地问及个人的生活,比如胖瘦,倘若一个人比较瘦或者比较胖,你偏要问他体重多少,被问者未必很自在。我自己做教育,但从不在公开场合问及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及排名情况,那会使人难堪。关心一个人是好事,但需要把握分寸,过犹不及。所谓对自己婚恋生育等问题的关心的厌烦,也是对个人生存空间被挤占的不舒服。一个人过年,保持自己内心和生活的清净,看一点书,下几盘棋,喝几盅酒,写几首诗,访几个人......便是最好的休闲。不因为过年打搅任何一个个体的生活,才是最理想的年的形态,如此,何焦虑之有?
(载半岛都市报2020年1月13日)
一个人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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