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无法深入思考。
经常会在脑海中形成影影憧憧的浮像,拼命想要睁大眼睛看清它的实质存在,却总是徒劳无功。那些和生命的深层链接总是以这种模式浮光掠影般纵闪而过。
“世界”作为内容和对象,经过每个人呼吸的筛选、瞳孔的过滤总会转换为内心深处某种情愫的律动,这是一种未被发现过的美,是一种独特的、从未被描述过的构成生命事实的东西。
这种美的表达是一个重大的命题。
我们都想要把那种原初的美以最洗练的、未被使用过的形式呈现在他者面前,但经过自己的加工后总会变了意味。在不自觉中,一种你曾经见到过的表达方式会约束你进入到框架中去,在与自己潜意识中希望它呈现的模式相抗衡并逐渐占据上风。我们所使用的形式便会等同于既有的形态,我们会流于世俗,形式的真正意义也消失殆尽了。
每一种事物的呈现都有无数种可能,而在被表现的时候,我们往往会因为“形式”--宿命的规范而丢掉它本可能具有的巨大空间。而这种你拼命想要寻找自己的能量来释放出来的形态却因带有外来痕迹、不是自在而来的便没有意义。
园艺工人经常会修剪路两边的绿化植物,你可曾细细观察那些被电锯扼杀掉的嫩绿的枝桠,那是些躲在角落里的美。你想要去传递其中蕴藏的美,那种被撕裂的疼痛,那种蓄而不发的能量,在你脑海里几欲炸裂。画家会画一幅画,音乐家会谱一首曲。学文学的,我们来作诗吧。律诗绝句都来了,你要押韵。孟浩然有诗曰“花落知多少”,你也要拿来用。所以,便有了“白天电锯声,叶落知多少”。这是美的表达么?不,你把那些原本已经被洞见的美都化作了丑陋不堪的、被镣铐束缚的渣滓。
古人说“开卷有益”,似乎值得质疑。当我们对世间所有的事物了解的还不够深入,那些你想要塞进脑子里的知识只会变成凌乱不堪的线团,拉动一个另一个便跟着滚滚而来,终究不成系统。对一些真正学识贯通的人来讲,倒确实可以讲开卷有益。他们懂得批驳,懂得诘问,懂得把每本书中最精粹的部分融化成自己性灵的一部分。知识在此时成为用之不竭的活泉,而不再是工具。他们才是真正忘掉手和逻辑的人,才是能够“随所欲而皆乐”而不是“皆适”的人。
那是不是所有尽善尽美的、符合你原初心意的表达都能称其为最美?
其实最迷人的东西不是你对美的抑制和把握,而是站在适当的距离之外,看它若隐若现。艺术如此,爱情也是。两个人感情最深刻的时候绝对是对方还有神秘之处的时候,否则便只剩一地鸡毛。
日本一位艺术家曾设计一件灯光作品,泛着柔光的狭窄洞口引领观者进入,走的越远,光线越若,直至全无,游人只得扶着墙壁谨慎前行。这种观赏模式似乎比琳琅满目的画作更能吸引人。在黑暗中,他们又洞见了什么呢?是未曾体验过的经验,能够替代所有被震动过的具像的东西。曾经有位钢琴家静坐钢琴年前,让听众“欣赏”了一场静默几秒的钢琴曲。那些所有你想象中的最美好的旋律便进入你的耳际,它所给予的是冥想,是愿望,是生和死,是超越了实际音符的存在而更深刻的东西。李云迪曾在和国外交响乐团合作时突然断片,观众骂声一片。有时候,残缺比完美更能代表人生,一些空白和瑕疵才会引领你进行深入思考,洞见你不曾洞见的。如果这一生的演奏都是圆满,那人生便没有值得观念的东西留下了。鲁宾斯坦曾被人评价说,他犯的错必须要用麻袋来装,可这仍没有妨碍他成为世上顶级的钢琴家。
一切美的东西如果加入了是非,加入了道德判断,便失去了光泽。请让美以最自然的形态呈现,不苛责,不苟且。
心对于物的提取是有区别的,也是存在时间差的。过目不忘的人适合用绘画的形式陈列自己的情感,感受深刻的人适宜于用文学来呐喊,能够把握声音律动感的人则用音乐抒发自己的感想更为适合。有时候,你所为之汹涌彭拜的东西不一定要立即被倾吐而出,因为追忆也许会形成更丰富的东西。经过你肠胃消化吸收的东西往往更能转换为营养和能量。
但是不管感受如何相异,独特的心对于物的感受才是最有价值的。在艺术家的心里被重新布置过的物才是最真实的物。所以,世上有画向日葵者,却再无梵高;世上有弹奏《平均律钢琴曲》者,却再无巴赫。
那如何择取物呢?有人问苏轼作文之法,言曰“城市有种种物,得一物,百物皆可用。”有钱便能解决在城市生活的一切问题。而写文章,也有一个核心,抓住了它,便可以选择所有的对象去写文。它是“意”。在我看来,“意”即是对事物精髓的理解,懂得了它的核心,一切都能顺手拈来。
好的形式和内容的关系必然是高度吻合的,随物赋形方是最高境界。对于行为艺术作品,我们不置可否,形式本就是生命的一种表述,是值得讲究的。好的形式本身即为内容。希望所有外显的形式都能匹配得上我们为内容所花的心血、情意和消耗掉的生命能量。
愿我们都能带着镣铐跳舞,愿我们都能执着追求不完美中的完美。愿我们能够找到世上的“道”,能够把脑袋里的乱线团条分缕析。愿我们早日找到撼动终极规则的那条杠杆,让一切归于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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